结婚证变离婚证,办事员的章一盖,一切好像尘埃落定。
周佩琳现在不知道如何形容过去的十几年,只想当作这一生有段空缺。
然而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道:“差我的钱三天之内记得到账。”
杨景镕居然好意思一脸受伤:“我知道,再多钱也弥补不了我给你的伤害。”
他算个什么东西,张颂菁忍不住:“那你大错特错,钱是最有用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有人上赶着给你做小三生孩子,毕竟你精子质量这么差。”
男人这辈子最不能踩的痛脚就是这个,杨景镕:“你胡说八道什么!”
气死他才好,陈韵轻飘飘补一刀:“你跟佩琳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孩子,不会以为全靠避孕做得好吧?听说那女的怀孕了,真是恭喜你了。”
恭喜个屁,杨景镕一张脸涨得通红,察觉到渐渐有围观群众注意到此处,还是放弃辩护先走。
走得挺快,张颂菁大为可惜:“我都寻思他要是动手我就生扛一下,今天务必送他进局子。”
这种牺牲精神,搞笑之中又叫人感动。
周佩琳挽着她的手:“那还得去做笔录,多耽误我们购物。”
提起花钱张颂菁就来劲:“先杀到新天地,再去skp。”
这气势,活像要把电视塔买下来。
陈韵:“看来张总这季度奖金没少发啊。”
张颂菁大学毕业后本来是考了上公务员,跟何泰分手后抱着“倒要看看谁更会挣钱”的心思辞职到企业。
她学的也是计算机,和宋逢林同样赶上互联网行业的风口,顶着京大毕业的名头,还比他多出一点幸运,进了一家发展得更好的公司,年薪比他还高点。
不同的是宋逢林的收入养着三代人,她基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常消费水平是几个朋友里最高的。
工作压力大,买东西成为一种情绪发泄。
张颂菁:“就是发得少,我也一分钱都不带进棺材里。”
说得怪吓人的,陈韵:“别天天咒自己。”
张颂菁惋惜:“要是我的嘴有这么灵就好了,这样我弟就可以下地狱。“
重男轻女家庭的故事,有个开头就知道过程。
陈韵:“他又搞什么幺蛾子。”
张颂菁:“想要钱呗,傻x。”
她可不是好惹的,早八百年就已经跟血脉相连的亲人断绝关系。
什么人啊,陈韵附和骂两句,双手一拍:“不讲这些了,找点乐子去。”
张颂菁可以跟朋友倾诉的机会有很多,不在此一时。
她注意到周佩琳的失神,轻推她一下:“走吧。”
没有事情做的时候,人总是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周佩琳刚刚脑海里飘过很多回忆,恍惚着:“好。”
这种事情,总得给她时间走出来。
陈韵能做的只有陪伴,故意岔开:“我车停哪来着?”
三个人聚在一块,话题向来是有开始没结尾。
在新天地逛半天,陈韵一样东西都没买,因为口干舌燥喝了两杯饮料。
在她要点第三杯的时候,张颂菁忍不住感慨:“我要是像你一样,现在早就攒够退休的钱了。”
陈韵:“那你岂不是失去很多快乐。”
也是,说不准自己没有未来就加班猝死了。
张颂菁靠近周佩琳:“幸好有你,不然就显得我太败家。”
周佩琳今天也没少买,她两手都是购物袋:“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以前从不跟她逛街吧。”
两个人从小学就认识,共同回忆有太多。
陈韵随手扒拉就能翻出一件:“明明初中的时候我们每周都去中山路。”
多年之后,周佩琳坦诚:“因为你零用钱多,会请我吃烤肠。”
原来是烤肠的魅力,陈韵啧啧:“我以为是靠友谊。”
当时这个原因只占小部分,没想到若干年后会成为精神支柱的一部分。
周佩琳笑:“还有去你家吃你妈炖的红烧肉。”
合着全是为吃的,张颂菁:“难怪你说你原来是个小胖妞。“
何止是胖,周佩琳在自己最近很苗条的腰身上比划:“足足现在的两倍宽。”
又说:“我妈都觉得我太胖,天天不给我吃饱,这才饿得到处蹭饭吃。”
说起这个,陈韵:“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家里穷吃不起饭,每天都跟她分零食,结果好多人说我心机重,为了有个胖胖的朋友在身边衬托才这么做。”
还有这出,张颂菁大感兴趣:“你们班同学吗?”
周佩琳:“连我都这么想过,所以有一阵我俩绝交了。”
她少女时期因为外貌产生的自卑像是毒蛇一样缠绕,让人生不出任何的光明。
是她先提的,陈韵毫不犹豫揭她老底:“你给我写的和好信还在家里。”
十五六岁时的遣词造句,周佩琳光记得一两行都冒鸡皮疙瘩。
她道:“你看完信还哭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陈韵:“我们休战。”
又道:“颂菁,你要相信,我只是浅浅掉了两颗泪。”
张颂菁敷衍:“嗯嗯嗯,我相信。”
什么语气,陈韵非要逼着她承认自己是发自肺腑地相信这件事,两个人你碰我我碰你。
周佩琳站在旁边累得手都快断了,忍不住打断:“找个地方坐坐吧。”
宁江遍地是咖啡馆,什么类型的都有。
三个人找了家附近巷子里的店,占了张角落的桌子。
工作日的下午,客人不是很多。
陈韵灌了杯冰美式润嗓子,评价:“我们店的更好喝。”
张颂菁抿一口冰拿铁:“我觉得都差不多。”
陈韵:“那是你没品位!”
张颂菁不服:“咱俩现在找几个路人来做评委,谁都会觉得我更有品味的。”
陈韵看一眼自己的牛仔裤和短t,抬起头大声说:“我年轻的时候很时尚的。”
张颂菁:“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才二十三。”
按世俗的定义,确实是正年轻。
陈韵反驳不了,拉个帮手:“佩琳你说,我以前是不是很潮。”
周佩琳点点头:“我们念初中的时候,她是出了名的会打扮,每天画眉毛来学校。”
一代弄潮儿是怎么蜕变至此的,张颂菁好奇:“现在都不怎么画吧?”
陈韵:“过了爱漂亮的年纪,觉得化妆挺折腾的。”
张颂菁心想自己最爱漂亮的年纪都穿着堂姐的旧衣服,说:“不过你们学校居然可以化妆,也很神奇。”
本来是不行的,陈韵:“有一次因为这个被教导主任叫家长,我妈让他别骂我,加上我成绩好,老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颂菁早知道她是在父母疼爱里长大的,闻言仍旧诧异:“看不出来阿姨这么开明。”
岂止,周佩琳现在说起来依然羡慕:“她还可以请假去听演唱会。”
以张颂菁的成长环境,实在很难想象。
她一本正经:“我看叔叔阿姨年纪也不大,考虑过二胎吗?我现在立刻去投。“
周佩琳:“我志愿填得早,你只能是三胎。”
张颂菁:“实在不行,咱俩凑合做一对双胞胎。”
还一唱一和的,陈韵:“你俩得保证能投成儿子才行。”
张颂菁诧异:“我以为你爸妈没有这种想法。”
活到三十三岁,很多细小的情绪反而成了针。
陈韵说一次就像是被扎一次:“我妈后来怀过一次,年龄跟我靠得太近,那会村里抓得严,打掉的时候大出血,再也要不了孩子了。”
还有这事,周佩琳微微迟疑:“我没听你说过。”
陈韵:“主要是维持自己备受宠爱的独生女形象。”
又开玩笑:“谁叫我当时是咱们学校的女神,不容有失啊。”
周佩琳只接她的下半句:“你现在承认了,那会还总说‘哎呀怎么都说我是,我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张颂菁也跟着谴责:“看不出来陈韵,你居然这么茶。”
双面夹击之下,陈韵腼腆道:“青春期嘛,理解一下。”
那样的青春年少,一生只一次,没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情有可原。
周佩琳:“晚饭你买单,以后绝口不提。”
陈韵比个ok的手势,跟张颂菁交换眼神。
这一刻她们心灵相通的觉得:彩衣娱友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