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林幼萱二话不说应下进宫, 是终于窥探出了陆少渊的用意,只是答应之后心里反倒慌乱得难受。
她相信他能和前世一样,让她远离争斗的中心, 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可莫名地就觉得不踏实。
是因为他又像前世那样,明明有计划却不告诉自己?
情绪的牵扯是让人最无力的, 林幼萱在心里骂了陆少渊一顿, 好歹是发泄出了些许, 下午的时候认真检查进宫要穿的命妇服和头冠。
不管如何, 小心驶得万年船, 起码明面上就不能让人有指摘的可能。
做好自己进宫的准备, 林幼萱想想又觉不放心, 便带着冯妈妈到宋敬云的院子, 把他明日赴宴的衣饰都细致再检查好几遍, 直到宋敬云都困得打哈欠了,她才罢手。
次日天蒙蒙亮林幼萱就起身梳洗, 装扮好先登上出门的马车。
宋敬云亦起了个大早来送她出门, 看着她如临大敌的一丝不苟,温声道:“别挂心太多,你只管应付皇贵妃,今日皇子们都会到鹿鸣宴上去,你在后宫肯定遇不到他们。”
林幼萱点点头:“表哥也要一切小心, 别再和他赌气置气,省得再被有心人利用了。”
“谁会跟他置气,他也配。”宋敬云嗤笑一声, 满脸不屑。
两人就真是前世开始就是宿敌,林幼萱知道劝不了, 索性不说话了,只郑重再说一句兄长一切以自己安危为紧。
一句兄长喊得宋敬云百感交集。
两人是表兄妹不假,可她从来都不愿意越过这个表字,心里是把他们当亲人,可又怕是因为亲人而受她连累,总是有一层疏远的意思。
今日她喊兄长,说明她心里迈过那道门槛了,从今往后,他们就是真真切切的一家人。
“好,妹妹放心。”宋敬云重重点头,发髻上的飘带也跟着乱飞。
明明都是要当官的人了,忽然就变得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激动,高兴得连仪态都顾不上了。
林幼萱忍不住笑弯了双眸,放下帘子,往那危急重重的深宫出发了。
马车出了胡同远去,站在小楼上的陆淮回头看一眼自家主子,低声道:“世子爷,姑娘进宫去了。”
陆少渊穿着一袭青衣,身姿挺拔,目光远眺离去的马车,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她肯定是察觉到什么。”
陆淮表情复杂:“世子爷为何不和姑娘说明情况,万一……”
“她不会有这个万一。”陆少渊收回视线,转身下了小楼。
刚迈过最后一截楼梯,就见到边上的墙边靠着一个人,那人还混不吝朝他吹了个口哨:“世子爷的一往情深可真叫人感动啊。”
陆少渊扫他一眼,没吭声,迈着步子直接越过他走了。
对方挑眉冷哼一声,还是抱着剑跟上前去,不过没再出言嘲讽,而是凝眉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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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萱的马车走到宫门就停下接受检查,她以为自己到得算早,哪知下车一看,宫门内已经站了不少人。
她还没看清都是有哪些认识的,就被眼尖的谭夫人先发现,遣了丫鬟来请她过去。
谭大夫人拉着她手笑容和蔼:“乡君一会跟着我吧,今儿人多,乡君素来少出门,可别被冲撞了。”
这是示好,可在林幼萱眼里跟黄鼠狼拜年没什么区别,虚与委蛇地回于一笑应好。
谭家在京城瞩目,认识谭大夫人的官宦人家海了去,于是她也连带着落入许多人眼中,好奇的视线不时送过来。
她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安静垂眸跟在谭大夫人身后,待内官领着他们到今日祈福的大殿。
皇贵妃早已经跪在佛像面前的蒲团内,大殿内空间有限,内官按着命妇等级设了跪拜的位置,林幼萱自知自己一个小小的乡君挨不着前,便往后退,哪知皇贵妃身边的桂公公过来请她,把她直接安排到了皇贵妃身侧的位置。
宫里的四妃都跪到了后方,她小小的乡君反倒在最前方,叫林幼萱一颗心猛然就提了起来。
她要开口推辞,桂公公却暗中牵了一下她袖子,压低声说:“乡君现在开口说话只会引来更多人的目光,皇贵妃娘娘已经请示过圣上,这是圣上许的位置。乡君父亲可是入太庙的大忠臣,乡君在这儿,无人敢置喙。”
就是赶鸭子上架,她接受不接受,都得在这里了。
林幼萱按下对争斗的厌烦,笑着跟桂公公说一句谢谢提点,就到皇贵妃身侧跪定。
皇贵妃还特意请来法师诵经,林幼萱跪下后就不管身后那些人都怎么想的,闭上双眼听那一下一下的木鱼声,连着经文的吟唱,很快地就心无杂念跟着默念经文。
诵经一共九轮,每一轮直接都有歇息,前两轮命妇们还都神色轻松,可到了第三轮开始,随着久跪,每个人多少都有了不适,都暗中偷偷动动发麻的腿或者拱一拱腰,让自己好受一点。
皇贵妃在这时偷偷扫了一眼林幼萱,发现少女神色平静,跪姿笔直,丝毫不见难熬。
皇贵妃收回视线,在第三轮诵经结束后多给了半刻钟的休息时间,命妇们坐的坐,如厕的如厕,大殿内外虽然安静,但随着移动多少有点儿人头涌动的热闹。
众人都各有各的放松,林幼萱亦坐着锤了锤膝盖,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回头一看就发现皇贵妃正端着茶打量自己。
被发现在看她,皇贵妃只是笑笑,就又继续喝茶,好像就真的是随便看一眼。
林幼萱拧起了眉头,确实有点儿摸不清皇贵妃在盘算什么。不过一会,有个小太监喜洋洋地来报,说皇帝那边的鹿鸣宴开始了,林幼萱一抬头,发现太阳已经快升到中空。
时间过得真快,陆少渊他们也进宫了。
皇贵妃吩咐小太监:“今日人多,本宫这头也忙着,前头可得让人盯紧一些,别有毛手毛脚的宫人打碎杯盏什么的,扰了圣上的兴致。”
小太监应是,正要离开,皇贵妃忽然问:“太子殿下可去了?”
“太子殿下身上依旧不适,昨夜又请了太医值守,说是咳嗽半宿,今早派人给圣上告假,说怕给圣上过了病气,依旧还在东宫。”
“圣上都大好了,怎么太子还缠绵病榻。”皇贵妃叹息一声,挥挥手让小太监离开了。
众人都竖着耳朵听呢,闻言免不得在心里嘀咕皇家那点儿事。
大皇子受罚之后就又得重用,太子虽然是嫡子,但身体不好,这都快七日不见上朝了,今日的鹿鸣宴也不能出席,指不定多凶险。
如果太子真不好,放眼望去也就大皇子能继承大典。
众人看皇贵妃的目光都掺杂了更为复杂的情绪,林幼萱知道这些话都是皇贵妃故意抛出来给大家听的,面上神色不变,思绪已经飞出去了。
太子一直都身上不好是世人皆知,今儿是因为知道鹿鸣宴会出事故意回避,还是真不好?
陆少渊能让她进宫来,说明宫里足够安全,所以太子不出门多半是装病?
想到这里,她目光不由得看向人群,瞧见了武定侯夫人。
武定侯夫人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以说是红光满面,她定定看了片刻,想起前世武定侯和大皇子勾结围攻京城,也是她睡熟的那一夜。
今生武定侯肯定是被大皇子逼迫反的,毕竟嫡长孙在京城不得不妥协,那么武定侯还回围城吗?!
想到这里,她猛地掐了一下手心。
武定侯已经回京城了!
那些粮食都是为了接济武定侯藏的兵!
那武定侯的人都会藏在哪里?京郊?到时候还是围攻京城吗?!
她明白陆少渊的想法了。
武定侯到底是要反的,这个局没法解,她在宅子里反倒不安全,倒不如直接放进宫里,就算被困宫里有太子的人,而他也在宫中。
可是从内往外破局,不更困难吗?!
万一宫中的反贼比太子的人多,就是瓮中捉鳖了。
陆少渊不可能想不到。
“乡君,乡君……”林幼萱正想得入神,耳边传来几声呼喊,让她一个激灵想起自己正在皇贵妃跟前。
她忙站起身:“可是开始了,我昨夜走困,这会子走神了。”
宫人伸手去扶她,笑着说:“是呢,乡君别紧张,大家都还没归位呢。”随后压低了声又道,“第四轮诵经结束,乡君就借故如厕,先离开此地。”
林幼萱一愣,凝眉看了过去,那宫人仿佛知道她的戒备,抿唇笑着继续说:“世子爷说姑娘答应的看烟火,不可食言。”
这算说一句能证明身份的暗号。
林幼萱点点头,再没有了疑问,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梵音依旧,可她心境如何都静不下来了,熬到结束,她按着宫人说辞离开的祈福的宫殿,在宫门口便遇上那个宫人,两人相视一眼什么都没说,由那位宫人领路往侧边的宫道去。
走着走着,林幼萱隐约听到一阵喧闹,她抬头望去,高高的宫墙只给视线范围内留下小小的一个框,映入眼帘除了宫墙与琉璃瓦的屋檐,便再无他物。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般压抑的地方,连天空都小小一片,如何能过得自在。
她忽然感触,想起前世把自己困在那一方后院里的蠢。
一直不放过自己的人居然就是自己。
她双唇往上翘了翘,宫人回头正好是瞧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眼里的光一沉,面上却笑得无害询问:“乡君怎么了?我们还是走快一些,不然里头就发现我们不见了。”
林幼萱收了表情,迈步走到她前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侧脸要宫人,哪知一块手帕就此蒙上了她的口鼻。
鹿鸣宴内,新科进士个个红光满面,在场亦有不少大臣,有些已经早早和自己高中的得意门生说起话来,身边人最多的当属为状元的陆少渊。
陆少渊本就是出身勋贵,威远伯府早年就是开国功臣,在京城谁人不知晓。哪怕这十余年不太来往了,陆少渊这人也可以说是大臣们看着长大的。
皇帝还不曾到场,众人自然地挑相熟和想要拉拢的人走动,陆少渊便成了大家都想试探两句的人家。
毕竟他从高中开始就没摆喜宴和收礼,伯府的大门也关得严严实实的,此刻能见到人,当然不可放过。
是以,陆少渊被各派别的人给围住了,宋敬云和几个进士站一块,不时有人问候一句,却都很快转向陆少渊。有人就嘟囔了一句:“可真是风光啊,更何况出身还那般的好。”
宋敬云没吭声,有嫉妒好事者便趁机挑唆起来。
“不是我说,状元郎真去掉这个出身,未必有我们探花郎文采好。探花郎人品贵重,哪里像他,当街孟浪给探花郎表妹袍贴身物件,简直有辱斯文!”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哪里听不出来端倪,不少人脸色一变,默默离那挑唆的白面书生远了一些。
白面书生说完正想着能得宋敬云回应,哪知一眨眼身边人都走开了,把他凸显出来十分的尴尬,至于宋敬云是看了过来,偏只盯着他看不开口。
尴尬得让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明白自己挑拨的心思都被大家知晓,白嫩的脸渐渐烧红。
“确实孟浪。”
就在白面书生红了脸的时候,宋敬云笑吟吟开了口,叫那书生瞬间就镇定下来要说些附和讨好的话,宋敬云话音一转。
“可再孟浪那也是浪得明明白白,起码不搞小人行径,叫人不齿。”
他讥讽的话一出,白面书生连脖子都红了,在众人不屑的目光中恼羞成怒,咬牙骂一句不知好歹,转身往人多的地方去,很快就淡出了众人视线。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宋敬云的气度是敬佩的,骂人明着骂,磊落才能成君子。不过气氛确实有些尴尬,众人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宋敬云自己先笑了,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句:“不过骂得我心里挺痛快的,我这就告诉那浪荡子,他多惹人烦。”
众人:……
然后他也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他,真晃悠晃悠地往陆少渊那边去了。
还没走到陆少渊身边,就瞧见被围的年轻公子和众人拱手一礼,随后挤出人群往侧边去。那群大臣脸色不太好看,但宋敬云发现微笑着的陆少渊眼神凌厉无比,可见心情比那群大臣更差。
陆少渊这人素来能沉住气,怎么今儿应付几个大臣就不耐烦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想到出事,宋敬云也跟着变了脸,忙跟住他。
刚走进,就听到陆少渊说:“你一会找个角落待着。”
话落伸手直接推他一把,把他推离自己,宋敬云踉跄好几步差点摔倒,还是一位大人伸手扶住他才没出丑。
宋敬云忙给人道谢,再抬头看陆少渊,发现他已经走远。
有人上前给两个素来不和的小伙子解围:“探花郎别生气,状元郎多半是人有三急,看着是去方便了。”
宋敬云脸色很难看,在担心陆少渊的异样是因为林幼萱,可陆少渊让他一边待着,说明场中应该有眼线,不可乱动。他不敢追上去,只能铁青着脸和圆场的人说话。
这头陆少渊刚离开,那边就唱到说是大皇子来了,众人免不得见礼。
有和大皇子熟悉的官员上前询问怎么圣上还不曾到,大皇子看了一圈没看到陆少渊,笑容更甚:“父皇说有事要耽搁片刻,我们都再等等吧。”
话落,就看向宋敬云,直接上前找人寒暄去了。
宋敬云脸色还不曾缓过来,大皇子关切询问怎么回事,是不是不舒服,边上有人快嘴一步说状元郎推了他一把。大皇子闻言依旧是那副温和笑着的表情,伸手拍了拍他肩头:“他心悦惠宁,可不是跟你过不去,多半是羡慕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无事,可能是其他处也得罪状元郎了。”宋敬云敛神,恢复镇定应付大皇子。
他现在应该是要拖住大皇子,静等陆少渊回来。
陆少渊离开人多的地方,终于在僻静处把手里的纸条打开,一看就气笑了。
纸条上写着林幼萱被送到皇帝那边了。
陆少渊根本不怀疑字条的真假,因为一块送来的还有林幼萱头冠上的那片海棠绒花。
那是乡君头冠上的装饰。
“还真敢……”陆少渊在看到绒花塞进掌心的时候就明白林幼萱出事了,此刻眼神都淬了毒一般,是恨透了。
大皇子果真龌龊,要用林幼萱的清白来威胁他站队。
皇帝好色众所皆知,见到林幼萱指不定就生了心思,再有大皇子暗算皇帝,那当场成了事也未必。
陆少渊将字条收入袖中,冷着脸重新回到宴会所在,不顾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大皇子跟前拱手一礼:“殿下借一步说话。”
看着送上门来的陆少渊,大皇子眼里都是笑意,当众就和他走到一边,任其他人打量,还装模作样地问:“陆世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陆少渊冷冷盯着他做戏的样子,直言道:“殿下这般对付一个姑娘家,也太过不磊落了。”
大皇子神色明显一顿,下刻哈哈笑了两声,伸手拍他肩头。
他们这般亲密地站着,别人看着还以为交情颇深,哪知两人已经是剑拔弩张,大皇子笑着声音却已经冷了下去:“你且说,你究竟是我兄长的人,还是我父皇的人?我的太子弟弟今日究竟有什么打算?”
话落,他死死盯着陆少渊的脸,果然见到他神色有一瞬变幻,如果不是他盯得紧,恐怕要错过这点儿情绪了。
——陆少渊果然先一步投靠了太子!
大皇子心中杀意更甚,见他不说话,再次威逼:“陆少渊,我父皇不会出现了,所以你觉得我和太子谁胜算大?林幼萱如若被发现在我父皇寝宫内,你说她最终是不是只有个死字?便是太子也保不住她和宋家!”
陆少渊心中怒火已经到了顶端,一把扣住他还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狠狠地甩开。
他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震惊得忘记了呼吸。
新科状元和本朝的皇子闹翻了?!
大皇子因为他的举动亦眉心一跳,下刻想到什么,就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金色腰牌,高高举起大喊:“大皇子欲对圣上图谋不轨!锦衣卫何在!”
一声令下,在场众人还不曾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藏身暗处的锦衣卫呼啦啦就冲了出来。
大皇子见到他手里的金色令牌,那是调动锦衣卫的令牌,如同皇帝亲令。
他父皇居然如此信任陆少渊,直接将锦衣卫都给他了!
大皇子望着冲上来的锦衣卫,脸色变得十分恐怖,搞搞抬手一挥。
在大皇子挥手那一瞬,宋敬云明白了陆少渊说的待一边,立马抱头就往角落挤。
同一时间,大皇子被人冲上来一把揽着也滚到角落,利箭从四面八方而来,整个宴会所在都响起惊恐的尖叫。
陆少渊早已经藏身一树干后,看到大皇子身边居然有不少锦衣卫护住,目光更是冷得结了冰。
果然,锦衣卫已经有叛徒,冲在前头的锦衣卫指挥使俞成武脸色不比陆少渊好多少。
“他娘的!把这些叛徒的皮都扒了!”
俞成武声音刚落,大皇子亦大喊:“我劝指挥使最好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俞成武闻声就被晃眼的刀尖刺了一下,发现并不是几个锦衣卫叛变,而是有大半,再加上慢慢在四周高墙上现身的弓弩手,便是过惯了刀尖上添血的俞成武亦冷汗落了下来。
正是这个时候,身体忽然被人重重一撞,俞成武退了两步,扭头就听到刀剑的碰撞声响,是李忠行发现冷箭及时推开他斩断。
陆少渊手握令牌,扫射一圈高墙上的人,默默算了个数,嗤笑一声:“大殿下还有什么底牌,还是一块亮出来罢。”
大皇子面目狰狞,在听到他的话时以为只是试探,可下刻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回头去看后方。
后边是高高的宫墙,以及他安排的亲兵,而宫墙之外是该马上就攻城的武定侯精兵。
但是为何外头那么的安静?!
大皇子眼角的肌肉一阵抽搐,根本不受他控制,他脑海里亦有一个不受控制的猜测,叫他恐惧……“不,不可能!”
“不可能!他一家老小的命都在我手上!如何可能!”
陆少渊闻言哦了一声,看着已经自乱阵脚的大皇子笑了:“那大殿下再抬头看看?”
再……抬头看看,大皇子浑身一抖,头顶就跟应声一般传来惨叫。
在高墙那弓弩的一个亲兵身上被大穿一个血洞,狠狠砸了下来。
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大皇子正前方,而那亲兵身后是手握长剑的武定侯。
“若殿下不用本侯一家老小相逼,本侯可能还不至于如此坚定。”武定侯居高临下望着大皇子。
周遭一片寂静,便是不小心中箭受伤的大臣们都忍不住禀住了呼吸,看着大皇子脸上的血色一寸一寸地褪去。
“陆少渊!你心爱的女人这会就在我父皇身下!你以为你真赢了?!宋家的人可别被他骗了,他知道我把林幼萱送给父皇了,可他根本没有派人去援救!”
“什么情深不寿,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宋家人也一样是他手里的棋子!”
大皇子这话是冲着宋敬云说的。
他知道如何激化宋家和陆少渊的矛盾,只要宋敬云听进去了,或许还能制造出混乱翻盘!
宋敬云果然从遮挡物跌跌撞撞跑出来,看向陆少渊的眼神十分可怖,像是要活生生吞了他一样。
“——我们宋家人从来都不会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正是大皇子准备添油加醋,一道年轻的声音从宫门处响起,众人扭头一看,发现是个面生的俊俏公子,那公子身侧还跟着一个窈窕的姑娘。
“那是林姑娘吗?!”
“小舅舅!”
宋敬云和有认得林幼萱的人同时开口,如此一来,大家都知道那年轻公子是谁了!
本朝新晋战神——宋迦辰!!
原本都该在边陲的两位将军都回了京,众人表情几变,看向陆少渊的目光更是带着几分复杂。
陆少渊明明只是个新科状元,是怎么就参与到平叛里头。
几方人马粉墨登场,大皇子彻底站不住了,双腿开始打战,根本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算计会落空,还是一照面就惨败!
林幼萱嫌恶地看大皇子一眼,但是痛打落水狗的事她定然要做的。
她来到陆少渊身边站定,凉凉地盯着大皇子说:“辛苦大殿下收买我姐姐的奶娘了,不然今日哪里能如此顺利。”
大皇子隔着人群凝望着林幼萱那张漂亮脸蛋,脑袋里嗡地一声,明白为何武定侯为何敢忤逆自己。
武定侯世子夫人的奶娘是林幼萱将计就计,用来迷惑他,认为自己掌握住了局面,所以他们偷出来的孩子根本不是武定侯的长子嫡孙!
宋敬云被大皇子的算计也恶心到了,站到林幼萱身边,继续说:“不知道大殿下把那孩子好好养着吗?虎毒不食子啊,你猜那是谁家的孩子?!”
谁家的孩子?!
大皇子耳朵嗡嗡作响,碎片一样的记忆涌上来,半个月前,他一个姬妾生产了。
——那是他的儿子!
他忙着谋反,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
林幼萱戳了宋敬云一下:“你在胡说什么,孩子是暗中被换了,但那是大皇子自己亲信家的……”
宋敬云:“那不是想气死他,省得麻烦了!”
听到兄妹俩说话的俞成武:……
宋家人不好惹。
然而大皇子的反应出乎宋敬云意料,他听闻后不但没有歇斯底里,反倒一阵大笑。
陆少渊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就已经把林幼萱拥进怀里,另外一只手推开了宋敬云。
在陆少渊有动作的时候,宋迦辰亦十分快速随手拽住两个相近拔腿就往后撤,大喊:“散开!”
一声散开还没落下,地面火光迸溅,响彻天际的爆炸声震得众人眼前发黑。
林幼萱感受到了灼热的火光,可她仅仅是感受到了,因为她被人护得严严实实。
她抬眸,看见了陆少渊拧着眉头的痛苦表情。
“——陆少渊!”她惊恐地叫喊淹没在了爆炸声和人群的尖叫中。
可他仿佛听见了,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嘴唇动了动,无声说了句——别怕。
再后来,林幼萱眼前一黑,在惊惧中昏了过去。
林幼萱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睁开眼的时候浑身一点力气没有,想要开口说话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还做梦了,梦见了陆少渊,梦里的他两鬓斑白,奇怪的是他面相并没有老去多少,依旧是一张惹姑娘心动的俊脸。他丝毫生病了,比她认识的陆少渊要瘦很多,时不时咳嗽。
她就那么看着他有时候咳得撕心裂肺,等止住咳嗽了,他就到窗台看花,她前世养的那盆的紫花地丁。
他养得很好,叶片翠绿有活力,他会站在花前喃喃说什么。可惜她听不见,只能看见他温柔的眉眼,还有轻柔抚摸花的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看了他多久,直到几乎一成不变的画面有了不一样,陆少渊病得越发厉害,卧床不起,但他还是坚持让明方扶他起身,艰难地穿戴好,出了门。
她一路跟着他,看着他紧紧抱着那盆紫花地丁,来到了一处她还算熟悉的山头。
而这座山对面有一座孤坟,她一眼便明白了,哪怕看不见碑文,她也知道那是自己的坟。
陆少渊就那么和她的坟遥遥相望,再有一次的咳嗽中咳出血来,他握着染血的手帕说:“把我就埋这吧,好歹我能见着她。”
明方哭红了眼。
好奇怪,明明之前都听不见他说话,可她就这么听见了。
明方哭着说好,偏生他又变卦了:“罢了,她不喜欢见到我,把我一把火烧了,骨灰就扬这山上吧。如若能滋养滋养这边的草木,山林茂盛,再让漫山遍野都开满紫花地丁,她看了或许还能有点欢喜。那我也算有用了。”
什么样的人,自己把自己挫骨扬灰?!
林幼萱心脏往下坠,沉重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明方按着他的要求做了,他在这边山边咽了气,再一眨眼,她看见了漫山的花,浓烈的紫色,灿烂明媚。
她心脏猛然跳动一下,她就在这片叫人悸动的紫色中睁开眼。
林幼萱发不出声音,亦还沉溺在方才的梦境中,忽然感觉到脖子发凉,是不知何时眼泪落下,已然顺着下巴滴落在脖颈间。
她猛地掀开被子,跌跌撞撞下场。
她的动作惊动了守着的宫人,宫人询问她要去哪里,她发不出声音,左右寻找。
守在外间的宋敬云进来了,看着她光着脚,忙斥道:“表妹作甚,快点回床上,太医说你被爆炸震伤,极大可能受了内伤。”
林幼萱见到他,死死抓住了他的袖子,因为说不出话来,只能比手画脚。
宋敬云没看懂,下刻被她推开,她就那么光着脚往外跑,还不曾跑到门口便撞入一个怀抱。
她愣了一下,然后在熟悉的气息中紧紧抱住了他,无声的哭泣化作了后怕的大哭。
陆少渊忍着背后的灼烧过来,不想就被少女一脑袋扎进怀里,随后她就放声大哭,哭得他一颗心比受伤的后背都疼。
“萱儿受惊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他既心疼又欢喜。
这个时候若还不知道林幼萱是担心他,那他真是白活了。
少女哭得受不住声,陆少渊见她光脚站在冰凉的地砖上,顾不上周边都是人,一把横抱起她,把她送回了室内。
宋敬云当即就要跟上,后衣领子被人一提,他扭头瞧见是自家小舅舅,气愤道:“您拉我作甚,那小子占萱儿便宜!”
“那是我们小萱儿在占人便宜,你别坏小萱儿的好事。”
话落,宋迦辰不管他再怎么嚷嚷,就那么把人拖了出去。
室内,宫人都自觉站到了大门外,陆少渊是个厚脸皮的,有人一样我行我素,把林幼萱团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
可怀里的人怎么都止不住哭,他着急下只能吓唬她,抬起她下巴凑前道:“再哭我就亲你了。”
不知是不是恫吓有用,林幼萱哭声霎时就止住了,只是眼泪还在滚滚落下,每一颗都如千斤重,砸在陆少渊心头上。
他正懊恼自己不该吓唬人,却不想眼前微微一暗,唇上微凉,属于她的气息就那么侵略了他的领地。
他愣在当场。
亲了上去的林幼萱不满他没有回应,张嘴就咬他的唇,疼痛唤回了陆少渊的神思,他沉默了片刻,一只手掌无声无息托住了她后脑,吻了回去。
这一吻宛如燎原的星火,差点把两人再烧一回,陆少渊被烧红了双眼,如若不是后背发凉疼得他无法忍受,他可能还沉溺其中。
林幼萱也逐渐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时窘迫不敢看他,直到她余光瞥啊瞥偷偷摸摸瞧他时,发现他身前的衣裳居然有血色时才算想起他受伤的事。
她着急地坐起身,转向他后背,看见了被血水染得大大小小的湿痕,急得眼泪又要落下来。
她一把将人拽着趴下,手忙脚乱要去解他衣裳。
好不容易拽开他领口的袖子,她就听到他忍俊不住笑声,霎时红了脸,但手上动作还是不曾停下。不但不曾停下,还一用力把他衣服给撕了!
在撕裂声中,陆少渊的笑死戛然而止,身体都跟着僵硬。
不是害臊,而是林幼萱手指狠狠掐在了烧伤的边缘,疼的!
林幼萱边掐边用沙哑的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苦肉计!我就说你为什么敢让我进宫,你都敢让我进宫了,你能不知道大皇子那狗东西在宴会地埋火药?!”
“你都敢堵我不会有万一,你会不知道埋火药的方位?!你什么都知道,你就是故意使苦肉计!”
聪明的姑娘就这点不好,很多事情不用人提点,就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答案,陆少渊吃疼着,倒吸一口凉气求饶起来。
“萱儿下手轻一些!不是苦肉计,真不是!给我一百个胆,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再对你耍心眼!”
“我确实料到那狗东西会把你往皇帝宫里送,才叫小舅舅半路把你接过来。也知道火药,更知道火药埋的方位,我才会安心把你放在身边,不然我哪里敢拿你去拼万一!”
“我若不站在火药的位置,或者提前取出火药,大皇子定然会察觉到自己败落了。如若他不行动,我们根本抓不到他谋逆的真正把柄,我虽然有冒险的成分,可为的是一劳永逸,彻底斩草除根!”
“萱儿,疼疼疼!你信我!”
他把来龙去脉坦白,却还是又挨了一顿掐,疼痛中,他又听到了林幼萱的哽咽声,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把她抱到怀里。
“萱儿,我不敢拿你冒险,所以我算好了方位,即便炸了,也不会伤到你。我也不会轻易就丢掉性命,我还要留着命陪你看烟火呢。”
他话刚落,窗户的位置就响起宋敬云气急败坏的声音:“还看烟火!老子这就把你宅子都烧了!我让你放烟火!你个登徒子!”
林幼萱:……
浑身都僵住了。
她表哥怎么在外头,又在外头多久了,听了多少!
他们刚刚可是在……林幼萱头皮都麻了。
陆少渊也是愣了一愣,下刻笑得停不下来。
林幼萱羞恼得不行,拳头锤他好几下,还是算起账来:“左右你就是要我欠你人情,我看透了你!别说你没有盼着我心疼你,陆少渊,你就是个小人!”
不管他有意还是无意,她在爆炸声响那一刻害怕他出事是真,她骗不了自己只是单纯地感动和感激。
她纠结许久的问题在那瞬间就粉碎了,她当时在想,她为何不在昨日就告诉他,他们不两清了。就这样吧,就这样纠缠下去,反正是非对错都模糊了,还不如遵循自己的心意。
所以她骂他小人,明明白白地博取同情心,拽着她再次沦陷!
陆少渊一开始还任她捶打,在又一次拳头落下来的时候,他轻轻握住她手腕,低头再亲了过去。
他不像刚才那般火急火燎,轻轻贴着她唇角,细细地吮吻。
失而复得的激动在胸腔里撑得快要炸开,他此时此刻是紧张、是高兴,正是因为过于激动反倒患得患失了。让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压抑着这份情感,反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
试探林幼萱是一时昏了头,还是真愿意再接纳自己。
林幼萱心跳声轰隆隆的,她闭上眼等待他一贯强势的入侵,却发现他迟迟不敢攻城略地。
她疑惑着把双眸睁开一丝缝隙,小片的光晕中,他一脸的虔诚与克制,似乎是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他亦睁开了眼。
“……萱儿,真的可以吗?”他嗓音都在发抖。
这一瞬林幼萱深刻地感受到了他的彷徨,就好像看到梦里那个他,用挫骨扬灰来赎罪换取一次能讨好她的机会。
他真是傻,那个时候她都死了,怎么还可能看得到漫山遍野盛开的紫花地丁。
“陆少渊,我看见你让人种下的花海了,很漂亮。”
她答非所问的话音落下,换来的是他慌乱的眼神,善于藏匿情感的陆首辅此刻像个犯错的孩子,手足无措。
她刚醒来的时候也觉得这是一个梦,可她很快就明白,这不是梦,是前世她离世后的种种。
陆少渊方才的反应更是印证了这个想法。
她曾说过,生死不复相见,他死皮赖脸地纠缠着,便是死了也要缠着她,他不就得心虚吗。
“萱儿……我……”陆少渊确实心虚。
前世她让冯妈妈传的话历历在耳,她的决绝让他知道错得有多离谱,可他做不到就此放手,实实在在地违背了她的意愿。
林幼萱不等他话说完,就在他乱作一团的思绪中拉低了他领子,叹息一声堵住了他双唇。
这个时候他还是别说话了,不然她怕自己又动摇,毕竟陆首辅这张嘴说多错多。
天空中的太阳逐渐从高点倾斜到西边,破开云层的光晕变得柔和起来,笼罩着整个皇宫,将满是肃杀气息的宫殿都添了份温润。
陆少渊背上的伤不能不管,林幼萱到底没让他太过腻歪,就把他推回床榻上,让宫人喊来太医为他重新上药包扎。
他是结结实实用整个后背挡住了炸药的火光和飞石,整个后背血肉模糊,便是这样,他还能跟她卿卿我我许久,林幼萱不得不佩服他的忍耐力。
太医这边给他诊断着,太子那边的人收拾完残局亦来告知他结果。
“陛下被大皇子下了虎狼之药,再有诊断出陛下早中了慢性的毒药,两药一冲,如今已经不省人事,太医们都瞧过了,恐怕不成了。”
“慢性毒药的事锦衣卫指挥使已查清,乃皇贵妃所为,皇贵妃身边的宫人已经招认,首辅得知已经联合大臣们上书太子殿下,要求严办谋逆的皇贵妃和大皇子二人。”
“再有是……”来人声音洪亮,说到最后看了一眼陆少渊,拱手恭喜,“恭喜陆世子,太子方才已经下旨加封陆世子太子太傅一职,并委派世子与锦衣卫指挥使一同查清皇贵妃和大皇子的同谋。”
林幼萱闻言偷偷睨陆少渊一眼,趴在床上的年轻公子面上无悲无喜,淡然应了一声是。
所以这是连养伤的时间都没有。
陆少渊待来报信的人走后,让太医给他上了麻痹散,就那么把外袍穿好坐起身来。
林幼萱抿着唇不吭声,前世陆少渊就为了这个破朝廷出生入死,把她丢一边不闻不问,权势这东西到手里了,就不可能放下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阻拦他。
哪知他扭头就委屈上了:“萱儿为何不劝劝我,我身上还有伤……”
林幼萱:……
他真是个人吗?怎么还倒打一耙?!
她板起脸,依旧不吭声,他去握住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自己先笑开了。
“萱儿心里肯定想,我这不是东西贪恋权势,反正我到手了不用着急了。”陆少渊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柔和,却又因为长了双桃花眼,一笑眼尾就跟带了钩子一样,钩得人神思恍惚。
林幼萱挪开视线,不想自己的思绪栽他这张脸上,心道难道不是?
陆少渊见她梗着脖子一副不听你辩解的模样,又是一阵好笑,细细摩挲着她指腹继续道:“是的,我放不开权势,因为我有一个要守护的女孩儿。她过于出色,如若我无权无势,我怕有人觊觎她,也怕被她嫌弃。天下万民需要一个清正的朝廷庇佑,而我的女孩儿她就只有我一个。”
这是承诺,是陈白,偏生这不是情话胜似情话,叫林幼萱好不要平复的心又阵阵悸动。
她脸颊在发烫,眼眶更是发酸发胀,不想叫他看见自己因为几句话就失态,那不就又叫他得意了!
她抽回手,冷声道:“快滚,反正疼别找我喊。”
陆少渊哪里不知道她脸皮薄,今日能得她两回主动献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憋着笑和她告辞,解了她的困境。
大皇子的谋逆虽然尽在把握中,可牵连皇贵妃和大皇子的人之广,便是重生的陆少渊也得花费一番工夫才能彻底拔除。
混乱刚过,京城戒严,为保林幼萱安全,太子十分体贴人意,特意下旨让林幼萱在宫中养伤,为的是让陆少渊也能安心办差。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几乎不见人影的陆少渊来到林幼萱跟前,笑着说接她出宫。
这一刻,林幼萱提着的心跟着彻底落回到实处。
大皇子谋逆的事彻底过去了。
马车内,林幼萱自顾自地坐在窗侧,时不时看外头的大街。虽说动荡结束,可大街上还是不见多少百姓走动,每每听到动静,都是披甲的士兵巡查路过。
热闹的京城就如同沸腾的大锅,被从天而降的冷水直接浇了个半凉,没有一点的生气。
陆少渊见她眉间带着一份惆怅,低声说出了大局已定京城依旧戒严的真相:“圣上坚持不了几天,我让人寻了能拖延的药,用药下去,顶多也就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就会是国丧,所以太子还得坚持三个月。
林幼萱却提出一个疑问:“为何还用拖延的药?殿下他……”
夜长梦多,太子不可能不懂。
“边陲战事并未完全结束,此时国丧影响士气,再有就是,国丧民间也得为其守制,半年不得嫁娶……”
此话一出,林幼萱明白他的意思了,看他的眼神逐渐有了警惕,本就挨着窗户的身子更是往角落贴。
好像他下一刻就会变成饿狼扑食自己。
陆少渊:……
“萱儿误会了,我是着急想要娶你,可太过仓促的婚事并不完美。三个月时间,萱儿可以再慎重考虑是否愿意……今生再把自己交付于我。”
如若她愿意,他再准备个半年,定然能办得风风光光。
林幼萱不曾想到他居然是这种想法,像是不认得他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你就不怕我反悔?”
陆少渊苦笑道:“如何不怕,可更怕成亲之后你后悔,那个时候我就不可能放手了。”
林幼萱沉默了片刻,应了一声好。
确实,冷静一些日子也挺好。
这日陆少渊把她送回府,很规矩的没有多留,还是林幼萱让他进了门说看看他的伤,抬头就瞧见他没来得藏起来的高兴。
陆少渊到底是年轻底子好,那日血肉模糊的后背已经结痂,不少地方还开始有长新肉的趋势,把血痂都顶得鼓鼓的。
“这些日子你穿得宽松些,可别挠,我让人给你送的方子继续用,药膏也不能停。”林幼萱看过一遍,彻底放心了。
她絮絮叨叨交代事项,陆少渊唇角就不曾落下过。
她的医术终于也有为他用的一日,他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把人送出门后,冯妈妈纳罕道:“姑娘,陆世子好像变了,不像之前那般没皮没脸了。”说着,立马变了脸色,“他什么意思,不缠着姑娘,莫非又有别的想法不成?!也不见他来提亲!如今京城谁人不知道姑娘和他交心,现在他反倒拖着了,他想做什么!”
林幼萱听得啼笑皆非,一把弯着冯妈妈的胳膊说:“您啊,就别担心了,是我想要再考虑考虑……满京城又不是他一个陆少渊,或许选别人也成。”
冯妈妈愣在当场,更着急了:“姑娘糊涂啊!京城好男人是多,可陆世子就真只他一个!老奴都听说了,不少大臣都想和威远伯府沾上关系呢!他们从二公子那头试探,二公子派人来说,都开始问您和陆世子能不能成了。”
“大有想要取代的意思!”
“他们就那么着急?”林幼萱根本没往心里去,挑挑眉问一句就笑着岔开话题,“二公子的伤怎么样了,多得他才让小舅舅顺利回京,送的补药他可按着方子做药膳了吗?”
冯妈妈好一阵无语,但见她真不上心的模样也无可奈何。
京城从来不缺流言蜚语,陆少渊加封太子太傅之后,如今太子监国,他亦被直接指派到了户部,顶替了大皇子放在户部的一位侍郎。
这可是开国以来第二次有人从新科状元直接就跃为户部侍郎的事,第一次还是因为开国时空缺过多才一跳几级的封官,所以陆少渊就成了大家嘴里最新鲜的话题。
多数人是说他的传奇,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式微勋贵世子到如今的平定叛乱大功臣,便是以前骑个马路过的事都被编排成他当时就在暗中完成任务。
如此一来,神机妙算、运筹帷幄等字眼跟前世一样回到陆少渊身上。
除去这些,还有不少人把视线放在他和林幼萱的事迹上,说他如何痴情,很快就遭到他人反驳说如今他身居高位,两人又定情了,为何还不见提亲,定然是权势在手就变心了。
反正摸黑的不少,宋敬云路过还听到几耳朵,一脚踹翻了乱嚼舌根那人,指着他鼻子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从来是我家表妹瞧不上他,没我表妹点头,他还想提亲?我们家的门槛他都不敢迈过去!”
此事被好事者在早朝的时候提起,说是宋敬云欺压百姓,德行有失。
但那好事者不过是知道宋敬云和陆少渊都在抢林幼萱,以此打压宋敬云来讨好陆少渊,毕竟陆少渊如今炙手可热,谁不想入他眼。跟着陆少渊,往后他们指不定也能连升几级呢。
哪知陆少渊出列,对着监国的太子拱手道:“小宋大人一点也没说错,林姑娘还不曾答应臣嫁娶之事,所以臣迟迟不敢上门提亲,怕被打了出来丢人。”
太子和朝臣:……
那你觉得现在光明正大说自己怕被打出来,就不丢人了?
宋敬云此时不得不为林幼萱正名了,亦站出来澄清:“臣当初是为了迷惑谭家人,才与表妹上演一场所谓的‘郎情妾意’,如今表妹多次因为臣被人说道,污了名声,臣十分过意不去,恳请殿下替臣还表妹一个清白。”
太子:……
一个比一个离谱,你就那么不把我许你的恩典放在眼里?用这种小事上?!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哗然,所以他们自己妻子那所谓的爱恨情仇分析都是个笑话?单纯就是他们被这三人耍了个团团转?!
太子斟酌了片刻,反正是挺佩服能闹得满城风雨的三个人,最终决定以立功为由给林幼萱的爵位提到了县主,旨意中带了一句感谢她和宋敬云不惜声誉的大义之举,澄清了两人的关系,又保留住要许给宋敬云的一个恩典,省得他滥用。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只有嚼舌根的偷偷藏起来,不敢再吭声,怕下次被听到自己胡说招惹的就不是一脚,而是牢狱之灾了。
林幼萱身份再提一级,宋家喜气洋洋,许多官夫人也找到了机会送礼恭贺,林幼萱不得不下帖请宴,以示尊敬太子感激皇恩浩荡。
她小小的林府在宴请当日被车马围了个水泄不通,院里院外都热闹。
宋迦辰跟着武定侯回了边陲,宋大老爷终于有空到京城来,正好是宴请这日,还带来了家里两位老人的意思——六十六船嫁妆。
宾客们听到六十六船嫁妆的时候就已经直了眼。
可要知道一百二十担嫁妆也只能装满个五六船,六十六船是什么概念?!
哪知宋迦齐后面又补了句:“原定八十八船,可船只太多,官府不批,说堵水路,所以两老把那二十二船的嫁妆换算成了银票。”
众人:……
他们是不是可以想一下,和陆少渊抢人的胜率有几成?
这笔财富,十辈子都花不完吧!
林幼萱知道自己低调不了了,而且银钱在手,实在引人注目,有些事情该定下就定下吧。
她也不顾忌宾客在场,直接就跟宋迦齐说:“那俩老和大舅舅可认同陆少渊?”
宋迦齐回:“你觉得好便好,如若觉得他不好,我们再寻其他人家也无不可。”
林幼萱点点头,扭头就和冯妈妈说:“和陆世子说可以来提亲了。”
众人:……
敢情陆少渊真没夸大一个字,林幼萱和他成亲与否,全在她意愿。
陆少渊原本正在户部衙门议事,得到消息,户部官员还没回过神来,他人已经不见了。
于是原本是林幼萱为晋品级办的恭贺宴,在众人的见证下成了定亲宴。
看着陆少渊送来排到胡同口的定亲物件,大家不知道是该羡慕林幼萱还是羡慕陆少渊,反正是看得他们眼红。
一个愿意嫁,另外一个巴不得娶,婚期当日就定到了八个月后,正好是跨过了国丧。
定亲后,陆少渊再忙,每日都会到林幼萱这儿两趟,连太子都忍不住打趣他,说他一个丈夫怎么把自己过成了晨昏定省的小媳妇。
陆少渊只是笑,一脸幸福,叫太子都暗生了妒忌,常常和太子妃抱怨,太子妃冷落自己。
贤惠的太子妃一开始还诚惶诚恐,直到听说陆少渊的事才明白太子是自己拉不下架子,不好意思开口想要她对自己多关注。为此林幼萱就那么莫名其妙被太子妃记了一个人情。
这期间,林幼萱让宋家囤的粮食也发挥了作用,粮荒依旧来到,还是赶在皇帝驾崩的时候,太子焦头烂额,林幼萱直接让宋敬云上书说明屯粮的事,解了用粮的急。
连陆少渊都没想到的是,林幼萱居然暗中还叫人开垦了许多荒田,几轮实验后如今荒田亦可以有良田一半的收成,解的可就不是一时粮荒了。
太子得知无比欢喜,林幼萱趁机请示,想要和工部合作,一同研究开垦荒田和研制如何改变土壤。太子自然答应,结果就是陆少渊冷着脸送林幼萱出远门。
林幼萱坐在马车内,看着满脸怨气的陆少渊笑个不停:“活该,这叫风水轮流转,好叫你知道一个人守着家的滋味!”
可不就是报应。
陆少渊成为户部侍郎后,又有着前世的经历,许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他亲自去查访,所以他上任后从不曾离开京城一步,就想着好好守着媳妇。
哪知林幼萱自己找了差事,抛下他了。
陆少渊心里又委屈又悔恨,但他知道,林幼萱先是林幼萱,才再是他陆少渊的妻子。
如若他今生依旧是为了娶她把她困在内宅,那和前世混蛋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他把一直捧在怀里的点心递了过去:“路上吃,我等你回来。”
等她回来,就是婚期了。
林幼萱原以为他还会再说几句带怨气的话,哪知送到跟前的是还带着他体温的点心。
“陆少渊,等我回来。”她露出明媚的笑意,朝他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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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快点,一会儿都挤不进去了!”
“哎哟!你们挤什么,搞得跟你们自个成亲似的!”
“我的包子!哪个天杀的咬了我的包子,还把肉馅都吃完了!给我留个了皮!”
林幼萱和陆少渊成亲那日,长街上人挤人,为的就是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富可敌国的宋家外孙女出嫁。
他们听说了,林幼萱的嫁妆能绕京城一圈,再加上陆少渊给的聘礼,恐怕能绕两圈!
陆家不是式微吗,怎么也这般有钱,这可把以前看不起陆家的一些人家怄个半死,当时他们若是塞个女儿进去,泼天富贵不就到手一半吗!
然而悔归悔,已经晚了,只能眼巴巴看着林幼萱和陆少渊成亲。
外头的热闹林幼萱坐在轿子里都能听得到,忽然也想起前世陆少渊来接亲的时候,街上其实没有几个人,有的只是陆家开道的侍卫。
她凝眉,待到拜堂过后,他揭了红盖头,她迎面就是一句:“先前你是不是把人都赶走了,怕他们说不好听的话?!”
陆少渊手里还握着红盖头,被她一问也问愣了,好半会才明白过来她问的是前世出嫁一事。
他点点头:“这或许是我那个时候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
林幼萱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是啊,你那个时候的一张嘴就是摆设!”
屋里的喜娘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吓得忙哄她高兴日子不经哭,连后面的仪式都加快,仿佛是怕她下一刻就跑了。
礼成后陆少渊就被宋敬云为首的几人给拽走灌酒,冯妈妈看着已经先喝得醉昏昏的宋敬云,叹一口气:“如若不是老奴一直看着表公子,还真以为表公子喜欢姑娘,瞧他今儿伤心的,跟媳妇被人抢了也没差。”
林幼萱一阵好笑:“表哥只是宠我,怕我受委屈。”
此时宋芷姝和林幼涵来到喜房,拉着她说体己话,宋芷姝更是给她手里塞了本避火图,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林幼涵笑道:“二妹妹一会得认真看,我瞧着妹夫不是好应付的,多看一点,多知道一些总没错。”
林幼萱:……
前世并不怎么和谐的夫妻生活浮上脑海,她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陆少渊一出现在宴席处就被人围上了,多少人想要巴结他,难得在他成亲的时候能到伯府来,自然是要敬他几杯,希望能混个脸熟。
于是宋敬云都不用费劲儿,他就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是陆少清真害怕他们把兄长给灌糊涂了,挺身而出挡下余下的敬酒。
陆少渊坐在主桌略休息,宋敬云拎着酒壶过来,在他投来视线的时候给自己斟酒,斟满了自己一口抿尽,笑盈盈睨着他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新婚贺礼。”
“这可真是荣幸。”陆少渊挑眉。
宋敬云依旧笑着:“我跟圣上讨了个恩典,把我们宋家的从龙之功都给了萱儿,往后如若你敢负萱儿,只要萱儿求到圣上跟前,你就等着被扒皮吧!”
陆少渊错愕,宋家人是真的疼爱的林幼萱,不枉她豁出性命也要跟宋家共进退。
“那这个恩典浪费了,萱儿永远都用不上。”他笑了。
宋敬云望着他的笑脸,恨得牙痒痒,下刻眼眶忽然就红了,咬牙道:“我亦不希望会用上,陆少渊,你最好记住你所有的诺言。萱儿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她有我这个兄长,还有宋家所有人撑腰!”
陆少渊看他有几分醉态,哪怕他不来警醒自己,他自然会对林幼萱好,见此便想要劝他少喝一些,想让人带他下去厢房里歇一歇。
哪知变故突如其来,红着眼眶的宋敬云嗷一嗓子就扑向他,给了他一拳头,嘴里怒吼着:“你这个混蛋骗走了我家萱儿!”
陆少渊根本没反应过来,硬生生挨了这一圈,嘴角顿时就瘀紫。
其他人忙冲上来拉住宋敬云,然后把嘴里还怒骂陆少渊配不上他表妹的醉鬼给拉走了。
其他宾客看得一阵心惊胆战,气氛被宋敬云那么一闹顿时压抑了许多,时辰亦不早,有眼色的人当即就提出先告辞。
热闹了许久的宴席终于散去,陆少渊送走所有宾客后抬手摁了一下伤口,啧了声:“臭小子下手真狠。”
而被拉走的宋敬云刚上马车就安静下来,把身边的小厮吓得一愣一愣地问:“公子您清醒了?”
宋敬云往车壁一靠,闲闲道:“我就没醉,就是手痒看不惯他今日得意。”
小厮:……
陆少渊好好地去敬酒,带伤回来,把林幼萱吓了一跳,得知是宋敬云喝醉了,哭笑不得用鸡蛋给他滚伤口。
“表哥无心的,你别怪他。”
“他心眼可比你想得多。”
陆少渊意有所指,林幼萱沉默片刻。
确实,宋敬云装醉发疯也不是没可能。
她出神着,忽然腰一紧,下刻就被陆少渊揽着跌坐在他双腿上。
她已经沐浴过换下厚重的礼服,此时穿着单薄的衣衫,他身上的温度轻而易举就透了过来,叫她莫名紧张。
陆少渊低头嗅她发丝上的香气,在她耳后落下滚烫的一吻:“萱儿稍等我一会。”
话落,他松开她去了浴房。
林幼萱坐在椅子里一颗心无比慌乱,脑海里闪过的都是方才看的避火图……为了自己好受点,一会儿她还是……在水声停下的时候,她终于下了决心。
陆少渊穿着宽松的中衣出来,下颚还有着未干的水珠,林幼萱就站在红烛前,亭亭玉立。
他上前,从后方圈住她纤细的腰,贴着她的脸说:“萱儿,我今儿真的很高兴。”
林幼萱身子微微一颤,很快就又放松下来,转过身,一手钩了他中衣上的系带把他往床的方向带。她努力忽略脸上滚烫的温度,低声说:“那就不要浪费这大好时光了。”
陆少渊呼吸一滞,微微弯腰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林幼萱惊呼声还没落下,整个人就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中。
他的吻随之落下,林幼萱整个人都发软,在理智快被摧毁的边缘,她咬牙将他推开,在他错愕中翻身压着他坐起身。
她手都在发抖,去扯开他的系带,羞臊得不行,可又不得不放下话:“今夜我来,你不许乱动!不然我难受!”
陆少渊彻底蒙了,直到她微凉的唇落在自己颈侧,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扣住她手腕重新把她压了回去。
林幼萱受惊的小鹿一般睁大眼看他,只见他咬牙切齿地笑,表情有些凶。
“林幼萱,你好歹给我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林幼萱:……
“问题你证明又如何,难受的是我!你给我起来,不许动!”
谁也没想到,两人大婚第一晚就在床上动起了手,陆少渊自尊心实在受挫,坚决不让步,但林幼萱挣扎得厉害,最后他只能拿出了杀手锏,把自己在不正经书本上学本事都一一使了出来。
裙裾被推到腰间的时候,林幼萱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下刻将自己吻得全身发软的年轻公子离开,待他双唇再落在身上的时候,她的思绪瞬间就崩塌了。
再回神的时候是被置身于风浪中,可思绪也只是有那么一瞬的清醒,很快就被覆身的陆少渊再次带走了思考的能力。
她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他笑了,笑着问她:“夫人还嫌弃我吗?”
林幼萱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放纵自己沉溺在起伏的风浪中。
放纵的结果就是,次日两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睁眼的时候是冯妈妈敲第五次门的时候。
“——夫人,世子,西院那位快把东西都砸完了,二公子受波及,伤了手,这会子气得要把人送到庄子上。闹得实在是不可开交。”
林幼萱猛地坐起身,酸软的腰肢不顶用,叫她又软倒在被褥里。
陆少渊手掌贴到她腰间,轻轻帮她揉按着,一面和冯妈妈说:“你们只管听二公子的,他愿意怎么处理,让人配合着就行了。”
闵氏爱怎么作妖怎么作妖,他的夫人可没空管这些琐事。
林幼萱原本还担心陆少清应付不了,但转念一想,闵氏还是由陆少清处置最为合适。前世她已经耗费了过多的时间在闵氏身上,她这辈子啊只想享福。
冯妈妈闻言无奈去转达意思,她脚步声刚远去,陆少渊便又将林幼萱圈到怀里,林幼萱察觉到他的嚣张,一把挣开,用尽全身力气给他踹了下床。
“——你都哪里学的手段,今日不说个明白,我和你没完!”
昨夜过于旖旎,而陆少渊施展的本事实在叫她消受不了,原本不解风情的木头居然成了弄情高手,让她脸都气绿了。
陆少渊:……
怎么取悦她,还是他错了。
好在那些学本事的书都还在,他披着外袍把书翻了出来,把她禁锢在怀里,就那么一个字一个字在她耳边念读,最后再把她又一次吃干抹净。
第二日,林幼萱就一把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都给烧了个精光。
去了书房一趟回来就看到学本事的书都化为灰烬,陆少渊哭笑不得,把见到自己就要逃的小妻子扣到怀里,亲吻她耳垂坏坏地提醒:“夫人忘记了,为夫过目不忘。”
林幼萱此时此刻就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拿他不行这事刺激他,现在就真是报应不爽,再这么下去,她恐怕才是那个被累坏的老黄牛了!
此时的京城已经入秋,庭院里的树叶在秋风中微微蜷缩着,陆少渊抬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叶子,再低头看在自己怀里咬牙切齿的小妻子,如此鲜活可爱,一颗心都被填满了。
“萱儿,我心悦你很久很久了……”
他呢喃着。
只愿此生与她再无遗憾。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