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华美却怪异阴沉的舞池内。
“您好像不开心。”旋转的间隙,黑天使对中原中也说,声音里带着软绵绵的困惑,“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没有,只是我不太适应这种舞会。”中原中也礼貌地朝她笑笑。
魔术师雾蒙蒙的眼睛眨了眨:“原来如此……看来请您跳舞也是我的失误。这支舞结束后,我让侍者带您去其他的房间吧——俱乐部里还有棋室、茶室之类的场所,您可以挑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那些房间我可以去吗?”中原中也迟疑。
在踏进舞厅之前,他已经看到其他房间的存在了,只是带路的侍者声称那些是只有高级会员才能使用的,婉拒了他的请求。
“让每个人得到快乐才是俱乐部的最高追求。”魔术师的笑容妩媚妖冶,涂着唇彩的红唇娇艳,可惜媚眼全都抛给了瞎子看。
中原中也只觉得这位俱乐部主人的服务精神是真好,难怪能在营业合法的情况下,把俱乐部做出名声。
中原中也对茶和棋之类的文雅又慢吞吞的东西不太感兴趣,他喜欢更加狂放刺激的,比如机车或者摇滚。
俱乐部再怎么说也是在室内,做不出足够支持飙车的场地,不过,音乐相关的设备用具倒是一应俱全,可以自行演奏,也可以拿那些价值不菲的播放器听喜欢的歌曲。
既然人在洛杉矶,他想了想,先放了一首应景的《加州旅馆》。
“行驶在昏黑的沙漠公路上,凉风吹起我的头发;浓烈的大/麻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他们在庭院里翩翩起舞,夏日的香汗淋漓。有些成为回忆,有些则被忘却。”
“我们都是这里的囚犯,为自己的欲望负债,在主厅大房间内,人们举起狂欢之火,他们用钢刀挥刺着,却杀不死心中恶魔。”
别具风味的吉他声在房间里回响,音乐组成的声浪把中原中也层层包裹,编织出令人舒适的网。
就在中原中也在这种舒适里昏昏沉沉的时候,一道轻轻的声音让他猛然回头。
那是开门声。
俱乐部的门都用皮革包裹着,声音不大,但有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混在乐音中,格外刺耳。
推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还是学生的女孩,亚洲面孔,气质楚楚可怜,发现房间里有人后,下意识深深地鞠了一躬:“打扰您了,不好意思!”
日语单词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在做了特殊回声效果的房间里飘来飘去,女孩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直接没了血色,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咬着牙,用半生不熟的奇异腔调把话换成英语:“对不起,我不,呃,我不是特意,嗯,不是,那个……”
中原中也:“……”
他无奈地站起身,用日语问她:“你是不太擅长英语吗?”
女孩如释重负,含着眼泪点头。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你是来找人的吗?”
女孩点头的力度更坚定了。
“你来找谁?侍者们没有带你去吗?”中原中也问。
“他们听不懂日语,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女孩怯懦地说,“我好害怕,然后就跑掉了。”
中原中也:“……”
听上去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这家俱乐部是要会员才能进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中原中也终于想到了最奇怪的一点。
女孩连忙把自己身后背着的包拿到身前,手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封信:“他们看到这封信就让我进来了。”
那封信上印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黑蜥蜴。
“我和妹妹一起住在名古屋,从一个月前就发现有个男人一直尾随我,我报了警,但是警察也抓不到人,反而是收到了这封信,附在信上的还有一张纸条,说如果不亲自把信送到美国就杀了我们。”女孩哭唧唧地说,“我卖掉了家里的好多东西,还以个人的名义接了贷款,才通过□□那边买到了入境签证和到洛杉矶的机票。”
这经历听着实在惨,又透着让人不知道怎么说的奇怪勇气。
中原中也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觉得不能看着这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孤零零地走上未知的道路。
反正他在洛杉矶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中原中也问。
“higuchiichiyo。”女孩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汉字,“樋口一叶。”
有了毫无语言障碍、能顺利沟通的人后,樋口一叶明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镇定了不少。
她紧紧攥着那封信,告诉中原中也:“那张纸条让我到这个地方找‘黑天使’,把信给她,最后把‘黑天使’的回礼带到日本。”
“你要找的人应该在舞厅那边。”中原中也关掉了播放器,带着樋口一叶往舞厅那边走,“她人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没想到居然会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啊。”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俱乐部反而放弃了故弄玄虚的做派,把走廊和大厅里的灯尽数打开。
室内亮如白昼,原本屋子里那些用红色营造起的诡异虚幻的气氛蒸发掉了,一切都袒露在苍白的灯光下。
舞厅里空空荡荡,似乎狂欢和舞蹈已经结束,连乐队都退场了,只有侍者们在忙碌,收拾着脏乱的现场。五颜六色的彩纸和彩带满地都是,混合着黏腻的酒液,一片狼藉。
在空空荡荡的大厅的角落,纯黑色的女子倚在沙发上,很疲惫的模样。
但是,当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越走越近时,她还是挣扎着坐直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露出美丽的笑容:“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呢?”
樋口一叶把边缘已经被捏得紧巴巴的信件递给她。
看清信件上那只黑蜥蜴的瞬间,黑天使猛然变了脸色:“你从哪里得到这封信的?!”
她这种瞬间爆发的气质阴郁而血腥,吓得樋口一叶连连后退。
中原中也把樋口一叶护在身后:“她只是被牵连利用的无辜的人,魔术师,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是我失礼了。”黑天使沉默了一会儿后,姿态优雅地向他们道歉,“实在是这封信与一个恶名昭彰的岛屿关联密切,让我看到这个标记就觉得心中烦恼。”
“这些年里,我收敛了经营范围,和那座岛屿绝对没有利益冲突。”黑天使喃喃自语,“他们这时候寄信,还用这样曲折的手段,会是为了什么……”
她当着中原中也和樋口一叶的面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粗略浏览,脸色就又是沉郁下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美丽的脸庞因怒火涨红一片。
“这位小姐,”黑天使深呼吸着平复心情,看向樋口一叶,“请问除了送信之外,您还被要求做了什么吗?”
中原中也帮樋口一叶翻译解释,回答黑天使:“那个人强迫她把你的回礼带到日本,不然就杀了她和她妹妹。”
“……既然这样,恐怕小姐您还得参与这起事件的处理。”黑天使脸上流露出近乎怜悯的表情,“愿您和您的家人能平安度过这次灾难。”
听完翻译后,樋口一叶整个人都是方的。
她颤巍巍地揪了揪中原中也的袖子,力度之轻,依赖意味之浓,让中原中也想起了当年的小羊们。
中原中也无奈地挺身而出:“魔术师,你至少得和我们讲讲具体的情况吧?那个恶名昭著的岛屿是什么?敌人吗?”
魔术师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严肃地问:“你们听说过巴诺拉马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