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好久不见。
齐棹上次见到祁危,还是七年前。
那会儿他高三,十七岁,本该是在考虑自己大学要去哪儿读的时候,却被确认了这辈子都只能是个beta。
那时他刚与家里抗争失败,收拾收拾准备出国。
——并非是所有beta就只有出国的命,只是因为他的情况特殊,他家要将他送出去,才能安心。
齐棹当时和祁危是第二次见面,可祁危却拦着他的路,叫他不要走、不要出国。还说什么……
“……你等等我好不好?你等我分化后,我把我的腺体挖给你,你别出国。”
齐棹只觉得祁危有毛病,先不说祁危成年这么久了还没分化,绝大概率是个omega——alpha的分化一般都早于omega,omega的分化慢是因为omega的身体还会发生一些变化,需要长时间慢慢改变,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多了个生殖丨腔,但是alpha的分化真的就是一夜之间就和beta彻底区别开来,不仅个头要高大很多,还有气场上也是。
齐棹曾经有个好友就说得很对,alpha的分化就像是一下子从士兵变成了君王。
祁危当时都已经十九岁了却还没完成分化,哪怕他的个头不矮,那张脸看着也不像其他omega和未分化的omega那样“娇美”,那也只可能是个劣质omega。
所以齐棹当时就同他说:“神经病,而且我不需要omega。”
omega的地位确实比beta要好太多,但omega还不是这阶级分明的社会中最高位的存在,诚然,高等级的omega一样可以利用信息素控制低等级的alpha,但在同等级下,alpha才是这个社会唯一的王。
更别说齐棹不愿意成为负责生育的那一方。
那时齐棹上飞机时,还为祁危感到可怜。
他那样的家世,一个劣质omega,恐怕下场比beta还惨。
结果呢……
事实证明全天底下不是个个都是倒霉蛋,祁危的晚发育,不代表他是劣质omega,而代表他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上位者,没有之一。
整个世界唯一一位超s级的alpha,能够碾压所有s级alpha的存在,最顶尖的alpha。
.
而如今,听到祁危这句话,齐棹微顿,一边慢慢拉开祁危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一边在想自己是不是该为当年说的话道个歉。
不过说实话,七年过去…祁危也不一定还记得。就算记得,也是黑历史,可能也不愿意再提。
齐棹动动唇:“…二少。”
外头都是这样喊祁危的。
祁危稍停,眼帘微垂。
齐棹的心脏就不由打了下鼓。
他喊错了?
不过……
齐棹又看了眼祁危。
他在新闻上看过祁危很多次,视频里、照片里,男人那张脸被誉为“世上最伟大的脸”,很多人说他一定是女娲毕设……
齐棹也觉得祁危在这张脸长得很好,没分化的时候,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分化后,超s级的alpha身份更是为他多添了凌厉感,让他那张脸彻底无可替代。
现在到了跟前,齐棹才意识到祁危这张脸已经完美到不上镜了,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太多。
alpha的优势么。
omega也有这样的性别优势啊。
说到底,只能纯拼父母基因的,就只有他们beta了。
“学弟。”
祁危压下情绪,轻轻一笑,尽量让自己不在齐棹面前发疯,免得再得一句神经病和一个背影,他语调温和:“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事而来的,所以我们开门见山,先谈事再吃饭,免得你提心吊胆,饭也吃不好,好吗?”
唔。
齐棹心道他在自己面前怎么和外界流传的说法有点不太一样。
难道外头流传的都是谣言,是祁危的竞争对手散布的恶评?
外界可说,这位主是个魔鬼般的存在。
齐棹没有拒绝祁危的好意:“好。”
说实话,这事不解决,他吃什么都如同嚼蜡,难以安心。
祁危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男人,男人便低了低头,随后离开。
露天阳台上就只有他和祁危了。
齐棹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他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祁危又没刻意散发压迫信息威逼他,故而除却因为有点“过节”带来的紧张外,齐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哪怕祁危从椅子上坐起来了一点,双手交叠着搭在桌子上,微微向他这头倾身,齐棹依旧平静。
祁危看着齐棹如今的模样,故意留长的刘海、大框的平光眼镜,穿得普通又有几分颓然……这不该是齐棹的模样。
他见过齐棹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能看他落魄至此。
祁危轻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齐棹还在想要如何开口,听到这话的瞬间,就撩起了眼皮,有点不可思议地对上了祁危的眼眸。
alpha的眼睛深邃,瞳色很深,像是魔鬼的深渊,一旦坠入其中便会万劫不复——
“我说认真的。”
祁危道:“金钱、地位,我都可以给你。你觉得你要多少钱或者坐到什么位置可以让齐牧改变主意?我都可以给你。”
他还是忍不住,像当年一样。
那时齐棹要是有一个腺体,便能留在国内了…于是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找上了齐棹,同他说自己愿意把腺体挖给他、移植给他,求他别走。
他当时还太弱小了,齐棹要是走了……他要好久好久,好多年才能有能力和本事见到他。
可齐棹还是走了。
这一次呢?
这一次齐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为他所在意的家人,他还会走么?
祁危慢慢说:“或者我帮你更改纸面信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beta,而是alpha?”
齐棹瞳孔猛地一缩。
祁危见他如此,便微微勾起了唇。
他知道,齐棹心动了。
那就好。
他手里那么多牌,也总该有一张有用吧。
祁危双手交叠着,指背交错着勾住下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改s级太难,但a级应该可以。”
齐棹深吸了口气。
还好今日京都有些冷,夜风吹来,叫他脑子冷静了几分,才没有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毛躁:“二少,我确实是个beta,你要怎么改我的信息呢?”
“不需要你去做检测。”
祁危随意道:“在这里,我说了算。我说改,即便是国主,也得改。”
齐棹:“……”
是啊。祁危是超s级的alpha。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全世界唯一的超s级,就意味着话语权。
信息素的作用可不只是味道,而是一种等级之间的臣服信号。
齐棹彻底冷静下来:“…那二少你呢?”
他看着面前的alpha,问出了这场交易最核心的问题:“二少你想要什么?”
祁危的手指很明显地蜷缩了下。
于是他放下手,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望着坐在对面,明明只隔了一张桌子,却似乎还是如同从前一样,与他隔了千般远的齐棹。
祁危开始犹豫。
……一个妹妹,够让齐棹点头么?
他微垂下眼帘,浓密细长的眼睫投下了大片阴影,加之他嘴角没了弧度,这副模样看上去实在是有些阴戾可怖。
齐棹不怕他,却怕他不愿意出手,甚至要踩他一脚。
要真是如此,齐棹也只能认。说到底,是他那时不该把那肚子气怼到祁危身上。
就当为他年少时的错误埋单好了……
“学弟。”
齐棹的思绪被祁危打断,就见祁危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再度勾起了笑。
他眉眼有几分柔和,如若齐棹是个alpha或者omega,哪怕是等级最低的,也一定会觉察到——
祁危在散发求丨偶信息素。
往日充满侵略感的烈酒味,在此刻是温柔的,像是用别的花和果酱调和过,带着点甜腻的笼罩着齐棹,争先恐后地想要往齐棹的身体里钻,却因为齐棹没有腺体,无法接收,只能发疯似的在他身侧萦绕、缠死。
祁危的声音却还是那么轻柔:“我想要你。”
像是怕齐棹没有听见,他一字一顿道:“我只想要你。”
齐棹:“……”
他无法理解地看着祁危,总觉得这一刻二十六岁的祁危,和七年前十九岁的祁危再度重合。
可是…为什么?
他们明明只见过一次。
只是因为他年少时没有得到,所以一直记着么?
他了解过一点alpha,知道等级越高的alpha,越是容易偏执。
祁危…被拒绝后一直惦记着执着到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
齐棹沉默了半晌:“……二少,可我只是个beta。”
alpha和omega结合是必须的,也是本能。
因为只有两方拥有信息素的,才能在易感期和发热期帮助彼此度过。
祁危是世界上最顶尖的alpha,他比任何alpha都需要omega的调节。
但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祁危就知道,齐棹已经答应了一半。
他轻松地笑起来,眼底掠过的是猎物落网的愉悦和轻松,甚至有种要解脱了的舒坦:“只要你点头,无论你是alpha,还是omega,又或者是个beta,从今以后…你都只是我的。”
不是他的alpha或者omega,更不是他的beta。
他朝思暮想的人,从来就不是这些第二性别去定义框住的存在。
齐棹还是不能理解。
因为他真的只是个beta。
所以他问祁危:“二少,是想要借我的手将齐家收入囊中吗?”
祁危:“。”
他好似有点挫败,又有点无奈地低叹了口气:“齐棹,我以为七年前你就该知道,我喜欢你。”
他知道自己顺势答应后再慢慢进攻会更好,可他已经忍耐了七年。
整整七年。甚至还不止七年。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人揽入怀中了。
“……我只想要你。”
齐棹低下眼,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把这归于alpha因为从前被拒绝,所以现在执着于此。
因为他真的不明白,一个beta,没有信息素牵引着,怎么能让最顶尖的alpha如痴如醉?他们alpha和omega,可都是“信息素生物”。
故而他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二少现在身边没有omega吧?”
祁危扬眉,意味不明地呵笑了声:“来,你拿出手机,点开录音。”
齐棹不明所以,但鉴于面前的alpha眉眼压得格外危险,哪怕他感知不到信息素,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感,多年beta身份,让他已经习惯了避开他人的锋芒,所以他听话地默默点开了录音。
祁危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却又透着一股散漫,乍一听好像哄人似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泣血,将这漫长岁月的暗恋和痛苦藏在其中,也克制着翻涌出了一点。
“我祁危,身份证号xs-0017493152749486。于今日在此说明,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直至生命的最后尽头,如若同齐棹以外的任何人,无论是何第一性别、第二性别有情感、肉丨体上的纠缠,我都会将我的心挖出来给齐棹,并且由齐棹继承我名下所有包括已经转移了的财产。”
齐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祁危在说什么?祁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祁危见齐棹震惊到失语,心情很好地帮他点了结束录音,然后把手机再往他那推了推,还不忘提醒了齐棹一句:“保存好,明天拿去公证。”
齐棹:“……”
倒也不必如此。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这个烫手山芋,到底还是在许久的沉默和安静后,慢慢把手机收好,低声跟祁危说:“…我也没有和人谈过恋爱。”
齐棹现在不觉得祁危可能是想跟他保持肉丨体关系了,他在心里低叹了声,面上直白地告诉祁危:“可能会做不好,也可能会排斥接触。”
如果祁危想要他像omega那样,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可以救堂妹,但他做不到为了堂妹要生生把自己变成温顺的宠物。
祁危眉眼微动,他缓和下来,声音又变得轻轻柔柔了:“没有关系。”
他真心实意地笑起来:“阿棹,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无论是什么,都应该是他去做。
他才是那个追求者,一个卑劣的,利用了手段先占了位置的追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