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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Bite

    周之莓是故意不接赫维托的电话的。

    一个小时前, 她正和一位来自中国内陆的女生聊得开心,彼此年纪相仿,共同的话题很多, 遂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周之莓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那么多中文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中文字正在严重退步。有些话她甚至没有办法用完整的中文表达, 一句话中间多多少少会夹杂一些英文。

    手机铃声响起来时, 周之莓高涨的心情仿佛一颗吹鼓起来的气球被扎破。

    赫维托似乎总是有办法将周之莓从梦幻带回现实,他的存在告诉她:她现在并不能真正地做自己。

    周之莓没接电话,也没敢挂电话。她将手机设置为静音,再将手机扔进包里。

    他人都不在国内,有什么戏码也等她回家再打开电话好好陪他演吧。

    可周之莓万万没有想到, 赫维托竟然回国了。

    他不仅回国了, 还只身一人站在公寓楼下等待她。

    周之莓无从得知赫维托在这里等了多久,他会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赫维托这个人的存在感和强大的气场本就不容忽视, 更别提他清冷强势的声线。

    “Bonnie, 过来。”

    施楷瑞很难将自己的视线从赫维托身上挪开, 但他更好奇周之莓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施楷瑞问。

    还不等周之莓回答, 不知从何处突然响起了枪击的声音,震耳欲聋。

    “砰砰。”

    “砰砰。”

    没有人知道枪响的方向是从哪里传来, 这种声音放在国内大概会被认为是鞭炮或者烟花声,没有人会害怕。可在这里不同, 街上原本还在慢悠悠走路的人在听到这种声音后瞬间惊慌失措。

    施楷瑞也下意识地左右张望,想拉着周之莓寻找庇护之所,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赫维托大步向前抓住周之莓的手将她带回车上。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周之莓惊魂未定,心跳剧烈。说不上害怕,只是觉得很不真实。

    赫维托随即抿着唇坐上驾驶位, 驱车离开这个混乱之地。

    周之莓来这里这么久,听到过枪声,但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听到过。这个国家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家里都配有枪支,但她没有。她总觉得枪杀的事件离自己很遥远。

    赫维托驾车从市区驶出,往北部郊区出发。

    周之莓回过神来,侧头看着赫维托。他身边没有助理和保镖,这实在过于罕见。

    以往无论任何时候,赫维托从不会轻易露面,他为人低调,即便现在即将全面接手QC集团,但他也很少接受采访,更没有开通任何社交媒体账号。网络上关于他正面的照片少得可怜,即便是露面,他身边必定会有助理和保镖保护左右。

    赫维托的小心谨慎不是没有原因。

    沛新市的治安环境实在令人堪忧,更别提晚上。

    对于普通人而言,被抢劫、被勒索、被掠夺、被打砸,是常有发生的事情。

    对于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说,危险等级更要上升好几个level,包括但不限于被绑架、枪杀。

    就在不久前的总统竞选集会演讲上,有权有势的竞选者在现场遭遇枪击,幸而在现场特勤人员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此次枪击事件也被定性为“暗杀未遂”。

    “你怎么来了?”周之莓疑惑地看着赫维托。

    赫维托单手驾车,双眼目视前方,并未理会周之莓的问题。

    车厢内异常安静,周之莓鼓了鼓腮帮,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开口说话。

    这应该是周之莓第一次见赫维托开车,道路平坦,他开得稳当,速度不快不慢,匀速前进。

    今天的赫维托穿着竟然十分休闲,不同于以往正经严肃的着装,车内放着一件工装夹克外套,而不是无趣的西装外套。简单的一身黑色,脚踩马丁靴,有一种淡淡的慵懒不羁。

    以他的外形条件,就算披个麻袋在身上都好看。

    周之莓很早之前就想试试,如果让赫维托换一种穿着打扮会是什么样?

    他还很年轻,可以阳光,可以型男,可以荷尔蒙爆棚,只要他愿意尝试各种风格。

    如果可以的话,周之莓真的很想把赫维托当成一个手办,让他每天更换不同的着装玩变装秀。

    可惜她看得最多的是浴袍秀和西装秀。

    当然,他不穿任何衣服时更好看。

    算算时间,彼此之间有将近两周的时间没见。

    这不是他们之间分开最长久的一次,赫维托很忙,或许他对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兴致,所以一个月临幸一次是常态。

    周之莓对此并不会坐以待毙,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得主动一些。即便赫维托不联系她,她也要时常和他保持联系。像个电子宠物一般,她维持自己甜美动人的人设,说一些甜蜜的话语,供给他足够的消遣。

    不多时,周之莓的手机震动,是施楷瑞发来消息问她是否安全。

    周之莓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告诉施楷瑞自己现在很安全。虽然接触不多,但周之莓大致摸清楚了施楷瑞的脾性。一个中国沿海地区暴发户的儿子,性格单纯、热心肠。如果圈子里的留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会第一个站出来。

    赫维托的车就是在这个时候停下的。

    旁边就是城镇交界处,道路上车辆不像市区那般川流不息,略显荒凉。

    周之莓熄灭手机屏幕,下一秒,她的手腕被赫维托圈住,她被强势拽入他的怀中。

    在赫维托的吻落下来时,周之莓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赫维托因为周之莓抗拒的动作眯了眯眼,借着路灯看清楚她那张带了些许柔和滤镜的面庞。

    周之莓今天化了很淡的妆,她懒得涂抹粉底液,就简单地描了眉眼,嘴唇上涂了一点点肉粉色的润唇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赫维托开口之前,周之莓率先是一脸委屈巴巴:“你好凶啊,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我刚才好害怕。”

    周之莓内心有所衡量。

    如果赫维托不在意她,他早就扔下她走了,不可能把她带到车上又驱车那么远。

    但很显然的是,赫维托在生气。

    生气的原因无非就两点:她没接电话、她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Bonnie,你在跟我耍小聪明是吗?”

    赫维托又怎么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他放开她,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让她滚。

    车内盘旋着低气压,赫维托身上森冷的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周之莓还坐在赫维托的双腿上,她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里,细细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淡淡地说:“赫维托,我想你了。可是我不想见到的却是冷冰冰的你,明明你不是这样的。”

    赫维托强势抬起周之莓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说说看,我是怎样的?”

    “你是爱我的!”周之莓一脸笃定,就算她知道这不可能,也要让这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你在乎我,会因为我没接到你的电话担心,也会因为我和其他男生走在一起生气,是不是?”

    赫维托抿着唇没有回答。

    周之莓继续:“今天我去唐人街参加了一个Party,吃到了好多中国的美食,我之所以会去,就是因为你在中国。我在想,你在中国是不是也尝试过很多类似的美食?那我也要尝尝!”

    赫维托的指腹从周之莓的下巴辗转来到她的唇上,她无疑有一张很好看的嘴唇,双唇红润,抹了蜜糖一般,不论是说的话还是品尝起来,总是那么甜。

    “电话不是我故意不接的,可能我当时正在卫生间所以没看到。至于和我走在一起的男生,我和他恰巧住在同一所公寓,就一起回来了,你也知道的,这里的治安环境不好。”

    赫维托终于开口:“还有呢?”

    “还有!”周之莓腼腆地笑了笑,“还有就是,我也爱你!”

    她说完主动吻上赫维托的唇,不管他愿不愿意,她有办法让他产生兴趣。

    在夜幕下,在黑暗中用力大胆地接吻吧。

    周之莓也好久没有尝到欲念的滋味了,她闭上双眼,双手攀附上赫维托的肩膀,幻想他是自己久别重逢的挚爱。

    一旦带入某个情境之中,一切就会变得更加动情,顺理成章。

    周之莓的主动很快变为被动,赫维托单手掐着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他吻得又急又烈,要将她生生吞了似的。如果是在床上,他大概会掐住她的脖子。这个姿势通常会让他看起来很凶,仿佛要将她一把掐死。但时间久了周之莓发现,他并不会真正伤害她。

    接吻的声音和周之莓无法抑制的喘息在车厢内回荡,盖过了原本低压的气息,变得活色生香。

    但这显然不够,赫维托会夺走周之莓所有的呼吸,让她无法呼吸。她以前不敢躲闪,但现在不得不躲,否则她会窒息而亡。

    赫维托放开她,与她额抵着额,声线沉沉:“Bonnie,接吻的时候不能躲,受不了就咬我。”

    周之莓眨眨眼,闻言凑上去在赫维托下唇轻轻咬了一口,一脸俏皮:“是这样咬吗?”

    赫维托勾了勾唇,再次吻住周之莓。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让周之莓有机会咬他的唇,他吻得十分温柔细致,舔着她的唇畔,吃着她的舌尖。

    这无疑让周之莓更加动情,并毫无知觉地陷入其中。等她发现自己无法自拔的时候,仿佛陷入黏腻的沼泽,幽暗的地方湿湿嗒嗒。

    比用力接吻更摄人心魄的,大概是周之莓一脸害羞地亲了亲赫维托的唇角。像学生时代纯粹又美好的恋爱关系,她小声地贴在他耳边说:“我好喜欢你今天的样子。”

    赫维托扬眉:“什么样子?”

    周之莓的手指轻轻抚摸赫维托的眉眼:“喜欢你在意我的样子,喜欢你接吻时温柔的样子,喜欢你脱下西装外套穿上休闲潮装的样子。”

    说完,又反问他:“那你呢?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

    周之莓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她最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有多娇媚,仿佛一只幻化成精的狐狸,勾着尾巴缠着身下的人。

    被吻得双唇红肿,面色绯红,声音甜得似乎能渗出糖水。

    她也的确是个水很多的女人。

    他们并没有尝试过在车上。

    周之莓是有点跃跃欲试的,不过以赫维托的性格,他应该不会轻易尝试。他嫌弃脏。

    一切慢慢回归平静,周之莓埋在赫维托的怀里不愿意起身。

    “怎么?真想让我在车上干你?”赫维托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染上欲念,声线比刚才更哑。

    周之莓当然感觉到他不容忽视的存在,她坐在他身上故意扭了扭屁股。

    “想!”

    “那你就想着吧。”赫维托没有满足周之莓的异想天开,发动车,准备前往位于郊区的别墅。

    周之莓默默腹诽。

    死老外可以再strong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碰她!

    *

    这是周之莓第二次来到这处别墅,比起第一次,她显然更清楚这里的格局。

    别墅的占地面积有多少周之莓不得而知,她知道这里四周筑起高墙,有一个很大的草坪,带私人泳池和地下室。

    赫维托名下的房产很多,狡兔三窟,谁也不知道他明晚会选择居住在哪里。

    时间不算晚,晚上八点。

    赫维托还没有用餐。

    今天的别墅里看似空荡荡,没有佣人也没有助理,只有腰上配枪的安保人员站在大门和四周。

    进屋后,赫维托将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对周之莓说:“给我做点吃的。”

    周之莓指指自己:“我吗?”

    “不是你,是鬼?”

    周之莓:“……”

    好嘛,这人敢情是拉她来当保姆的。

    天杀的资本家,真的很会物尽其用!

    “你想吃什么?”周之莓贴心询问。

    赫维托双手抱臂靠在岛台上:“Bonnie,我不是来让你给我制造问题的。”

    换言之,你自己想。

    周之莓面带微笑:“好的。”

    转过头背对赫维托时白眼飞起。

    赫维托倒是真的心大,也不怕她做的东西会毒死他。

    以前周之莓对做饭这件事一窍不通,可现在不同了,她虽说算不上什么大厨,但经由她手制作的菜肴,总能收获一致的好评。

    其实制作白人饭很简单,任何食材能生吃就生吃,不能生吃就简单水煮一下,最后放点盐之类的调味品。

    M国人吃得最多的是炸鸡汉堡,但赫维托不喜欢。他的食物营养搭配均衡,摄入最多的是各种蛋白质:鸡蛋、红肉、白肉,不过一般都是水煮。

    这种东西吃一顿两顿还行,吃多了就会觉得人活着没什么意思。

    周之莓口袋里还有钱那会儿一般都是去找中餐馆吃饭,哪家好吃就去哪家,多少钱不是问题。

    后来她没钱了,努力学着自己做饭,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就能配一碗白米饭。有一次她开始尝试重油烟的爆炒,成功倒是成功了,但最后也成功地招来了火警,并为此罚了一笔不小的钱,令她本就已经不够富足的生活雪上加霜。

    别墅里冰箱里的食材不仅丰富,而且新鲜,也不用担心油烟过重会招来火警。

    刚好今天周之莓和几个东北人学习了如何包饺子、包包子,又在几个广东人旁边观摩了一下粤菜的制作过程。她这会儿跃跃欲试,撸起袖子,穿上围裙,开始挑选食材。

    手撕包菜、油焖大虾、电饭锅版蒜香排骨、紫菜蛋花汤。对于一个吃货而言,根本不用愁脑子里没有食谱。

    考虑到时间不早,周之莓两边开动,先把排骨焯水后加入相应食材放入电饭煲焖煮;再开始给大虾挑虾线,准备起锅烧油;紧接着一道手撕包菜是她的拿手绝活,不仅下饭而且营养丰富,有手就会;最后的紫菜蛋花汤甚至没有放一滴油,简简单单将锅里的水烧开,放入紫菜和搅散的蛋花。

    周之莓动作麻利,也就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完美上桌。

    就这个标准放在这里那可要馋死一帮中国留子。

    周之莓洋洋得意地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突然发现餐桌上少了点什么。

    等等。

    菜做得很好是没错,可是下饭的大米饭呢!

    周之莓站在岛台旁边捶胸顿足,她这死脑袋瓜怎么就这么健忘啊!

    没有了大米饭,她所做的这些菜就失去了灵魂。

    赫维托洗完澡穿着睡袍下楼时,就见周之莓一脸懊恼地耷拉着眉眼。她将碍事的长发全部扎起,穿着围裙,光着一双脚在瓷砖上来回踱步。

    “怎么了?”

    听到赫维托的声音,周之莓转过头来,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眼底放光,径直朝他走过来。

    “怎么办?我忘了给你做米饭!”

    周之莓仰着小脸站在赫维托面前,矮了他一截的她,多数时候都要以这个姿势和他说话。

    不等周之莓说完,赫维托单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和自己面对面。

    男人刚刚沐浴完,身上带着草木调的香气,看着似乎比餐桌上的食物更加美味。

    离得近,赫维托谈吐间清爽的气息喷洒在周之莓面前:“Bonnie,还记得你要接受的惩罚吗?”

    周之莓心里一个咯噔。

    不是,这死老外怎么记性这么好?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他还念念不忘?

    周之莓说自己忘了,赫维托不介意帮她回忆回忆。

    “等等!”周之莓开始颠倒黑白,“我那天可是穿了足足一整天呢!是你自己放了我的鸽子去中国出差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没穿呢?还有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呢!”

    赫维托眯了眯眼,“Bonnie,长本事了。”

    “本来就是事实呀。”周之莓挣扎着从赫维托身上下来,拉着他的手去餐厅:“我现在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必须好好吃饭。这都已经晚上九点了,你不怕饿坏肚子吗?”

    赫维托听着周之莓的喋喋不休,闻到餐厅里食物的香气。

    从小到大,他在冰冷的豪宅里长大,从未感受过家的温暖,不知为何物。曾经他阅读过一些“矫情”的世界名著小说,对家的描述大抵是充满了烟火气、港湾、让人忘却身上的疲惫。

    这类描述他从未体验过,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体会。

    周之莓把赫维托按在餐椅上坐下,给他拿来餐盘和叉子:“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吃饭呀,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还有这个John也真是的,他怎么不给你弄点吃的?”

    见赫维托不为所动,周之莓干脆自己动手,拿了叉子挑了块排骨喂到他唇边。

    “你是在关心我吗?”赫维托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现在是在审问犯人。

    周之莓看了眼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默默放下手中的叉子,正准备组织点什么说辞时,脖颈被一勾,她被带到他怀里的同时,双唇被吻住。

    偌大的别墅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足够让一切变得炽热。

    吻得太重,周之莓无法呼吸,她想起赫维托说过可以咬他,于是故意重重地咬住他的下唇。

    锈铁般的血腥味在彼此唇齿间蔓延开,周之莓心下一紧,问他:“我是不是咬疼你了?”

    赫维托略显粗粝的指腹按在周之莓的脖颈上摩挲,掌心轻轻握住她的脖颈,似乎能一把将她的脖子掐断。可周之莓并不知道的是,赫维托在感受着她大动脉上的颤动,这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鲜活的,真实存在的。

    第15章 Gun

    赫维托这一次有将近两周的时间没有开荤, 一份蒜香排骨远远不够满足他的胃。

    他是一个食量和需求颇为旺盛的男人,从餐桌上的光盘可以看得出来,周之莓的手艺十分符合他的胃口。她甚至还十分贴心地考虑到了他不能吃重油重盐的习惯, 尽可能地少加各种调味料,保留食物最本真的味道。

    从餐桌上的食物上也可以看出周之莓这几年的成长, 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到自己丰衣足食, 以前她分不清五谷杂粮,现在倒还知道了哪家超市的水果蔬菜比较便宜一些。

    吃完晚餐,赫维托名正言顺地开始享用自己的餐后甜点。先是在餐桌上享用,紧接着是外面的恒温泳池,最后他将周之莓抱到楼上的卧室。

    天快亮时, 周之莓才闭上眼。

    她甚至没忘记早已经过了零点的今天是周一, 强撑着眼皮给Penn发了一个请假信息。

    半梦半醒之间,周之莓发现到自己的体内有非常明显的异物感, 在撑大。但她很快又沉睡过去, 似乎梦见了家人。

    这两年周之莓经常会做类似的梦, 梦到自己还在国内的时候,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真真是天堂一般的生活,她无忧无虑, 想要什么有什么,抱着爸爸的脖子亲亲他的脸耍赖要限量版的包包, 牵着妈咪的手和她一起去购物逛街。那时候的她,每天最大的难题大概是今天应该穿什么漂亮的衣服。

    可梦境的最后往往是周之莓背起行囊准备出国,她似乎能预感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哭着让爸爸和妈妈都不要离开自己。

    梦境足够混乱,下一秒周之莓又在M国的街头漫无目地游走。她遇到拾荒者差点被□□,有辆黑色轿车停在她的面前, John下车帮她赶走了流浪汉,关切地问她:“小姐,你还好吗?”

    周之莓的视线略过John,看到了坐在车后座的赫维托。车窗降下半截,他一身西装笔挺,如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睥睨又麻木地俯瞰着这场人间炼狱。

    在此之前,周之莓早已了解到了赫维托的一切。

    她以身入局。

    没人知道的是,这位上位者在周之莓的体内蛰伏了整整一夜。

    若是疲软的状态下,很容易就会滑出来。但他足够庞大,也不知疲惫,霸道又强硬地占据了整个温床。

    周之莓睁开眼的一瞬,赫维托的气息压了过来。她眼前是一堵饱满结实的胸肌肉墙,上面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吻痕和咬痕,全是她的杰作。

    乍眼一看,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这已经不是周之莓和赫维托第一次相拥而眠,但于她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

    上一次也是在这个别墅,这个房间,赫维托结束后自行离开,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周之莓觉得这样挺好的,反正她习惯了一个人睡觉,身边有个人反倒束手束脚。

    可这一次赫维托不仅抱着她入睡,还与她保持着负二十厘米的距离。

    “梦到了什么?”赫维托单手勾着周之莓的腰,将她带入怀中,与此同时密不可分的部分彻底苏醒。

    周之莓很快感受到了强势的存在,企图躲闪,又被他按到了怀中。如此一来倒像是她蓄意的欲拒还迎,一前一后地磨动。

    总归是要先满足这匹饿犬的胃,否则她也别想舒坦。

    周之莓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她用一种享受的姿态沉醉其中,时不时抓着赫维托的手轻咬他的虎口,让他不要太过粗鲁。

    适度的撒娇多少是有一些作用,尤其是在床上。他们之间本来就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彼此之间挥洒的汗水代替了言语。

    不过赫维托现在似乎更喜欢听到她制造出来的一些声音,无论是尖叫声、哭声、抱怨声。

    周之莓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娇滴滴地抱着他的脖颈,一只腿勾着他的腰,轻咬他的耳廓。

    “宝宝,你真的弄疼我了!”

    没想到赫维托果然停了下来,他的手指轻轻揉着能够让她舒适的地方,语调竟然也十分温情:“你刚才叫我什么?”

    “宝宝呀。”

    周之莓的嘴唇贴在赫维托的耳边,喷洒的气息里仿佛漂浮着一层甜香,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耳廓微微发痒泛红,半眯着眼睛自顾自地喊他:“宝宝,宝宝,宝宝。”

    被称呼为“宝宝”的高大男人不怒反笑,抱着她换了个姿势面对面,亲吻她的嘴唇。

    “我会轻一些,不舒服就告诉我。”

    周之莓还来不及疑惑赫维托态度的转变,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将她彻底吞没,仿佛四肢百骸都得到了浸润,是那样的舒适美好。

    一旦体会到了其中的美妙滋味,没人能够抗拒下一次的到来。前提是,周之莓有足够多的体力应付这一切。

    结束时,赫维托仍没有忘记一开始的问题,扣着周之莓的下巴问她:“你梦到了什么?”

    周之莓一把抱住赫维托的腰,软乎乎地卖乖:“我梦到你不要我了,你让我不要自作多情,你说你永远不会爱我……”

    她竟越说越委屈,仰着小脸看着他,那双狐狸眼里染上雾气:“赫维托,就算你不爱我,你也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赫维托面无表情地看着周之莓,但扣着她下巴的力道明显轻了许多,他的指腹转而摩挲着她的唇畔:“你叫我什么?”

    “赫维托?”

    “不对。”

    “宝宝?”周之莓抿着唇笑了笑,“你喜欢我叫你宝宝吗?”

    很显然,赫维托并不排斥。否则他可能当场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把这句话吞回去。

    绝大多数的人在婴儿时期的时候会被父母捧在手掌心视作珍爱的宝贝,但赫维托的生命中并没有这种机会。他从未感受过,自然也没有对此有过任何期待。

    赫维托在中学时期结交过一些打橄榄球的朋友,尽管他对这项运动并不热衷,也讨厌与别人的汗水碰撞,但为了融入集体,他必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异类。于是他认识了一个名叫Simon的男生。

    Simon是个足够热情、开朗的男生。他有着一个十分温暖的家庭,在家中排行老三,前面有一个哥哥和姐姐。

    虽然他们并没有赢得那场橄榄球比赛的胜利,但是Simon的家人仍然以他为傲。他们相拥在一起,Simon的哥哥为他加油打气,Simon的姐姐给他递上一瓶矿泉水。

    赫维托看到Simon的妈妈亲吻他的额头,温柔地说:“宝宝,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那是赫维托第一次具象地观察到一个家庭的温暖,与书中描述的大差不差,像是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神话故事。

    十三岁的赫维托觉得,或许Simon才是那个异类。

    *

    这一觉竟然从清晨睡到了半下午,天将晚不晚。

    周之莓不知道赫维托去了哪儿,她也无心探究。手机上有李美娜发来的消息,关心她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周之莓找了个借口回复完李美娜,起身去洗漱。身上的气息虽然能够被清水冲刷,但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却需要时间来冲淡。

    周之莓觉得赫维托越来越像一只野兽了,否则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地在她身上做上标记呢?

    在大自然界中,赫维托的这种行为就像是动物用自己的气味来划分领地,告诉附近的其他动物,她是属于他的。

    从昨晚到今天,一连几场过于激烈的运动过后,周之莓的双脚有些发软,她快速在浴室里洗漱完毕出来,见到的赫维托已经是一身的休闲装扮。

    桌上摆放着一份扬州炒饭,金丝缠绕、粒粒分明。

    很显然,别墅里来了一位中国厨师。

    周之莓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头发也来不及吹干,开始大快朵颐。

    赫维托则坐在周之莓的对面,一派闲适地看着她。他一身的黑白,身后的白色墙面上则挂着一副色彩夸张的抽象画,衬得他这个人也多了几分斑斓的色彩。

    今天是工作日,换成以往这个时间点,赫维托大概正坐在办公室或者会议桌上。他似乎很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刚从中国出差回来,完成了一个项目并取得不错的成绩,可以适当放松。

    周之莓并未在意赫维托的注视,她只在意自己快要低血糖晕倒了,再不多吃几口东西,恐怕经不起他再几次折腾。

    好在赫维托也并没有打扰她进食的意思,他那双蓝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将这碗扬州炒饭吃得精光,最后才问:“合胃口吗?”

    周之莓点点头:“还不错。”

    赫维托微微扬眉:“只是还不错?”

    这位中国厨师是John层层筛选而来,精通八大菜系。

    周之莓咂咂嘴:“别人做得再好吃,也不如家里做得好吃。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也可以做给你吃呀。”

    赫维托起身朝周之莓走过来,本就离得近,他俯身,霸道的气息压下来。

    就在周之莓以为赫维托又要欲求不满时,只见他伸手捻去她嘴角的一粒米饭,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有戏谑、嘲弄,似乎……也有不易察觉的宠溺。

    再没有什么比这会儿更让周之莓感觉到窘迫的时候,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抓住赫维托的手指轻咬了一口。

    “不准笑话我!”

    赫维托偏就当着她的面笑,那副笑容里的戏谑和嘲弄淡去,更多了一些由内而外散发的开怀,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饭后的消食运动并非周之莓脑子里的那点黄色废料。

    赫维托带周之莓去了地下室。

    眼前的一切再次刷新了周之莓的三观。

    整整一个地下室,墙上和桌上全部摆放着各种枪支器械。并非富丽堂皇,地下室甚至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冷白的墙,干净的地面,所有物品摆放井井有条。这让周之莓想到自己经常逛的Costco,枪支弹药仿佛就是琳琅满目的商品,被一一陈列在货柜上。

    毫无阻隔的空间,周之莓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她认不清楚这些枪支的名字:长的、短的、手枪、步枪……

    冷兵器在这一堆的热兵器面前显得不足为奇。

    但这一切在这个国家都是合法的。赫维托得到这一切也是手续合法。

    要知道,五常国之中,只有中国这一个国家是不允许使用枪支的。这就说明,在全世界范围内,枪支受到人群广泛的使用。

    而在M国,所有州的居民都可以购□□支。

    前一段时间社交媒体上曾有一个颇为争议的话题,那就是民众在超市和自动售货机购□□支枪弹是否合理?

    但这个话题很快就被人们淡忘。

    当子弹可以与鸡蛋牛奶一起被售卖时,这也足够说明,尽管需要一些手续,但在M国购□□支是多么的容易。

    周之莓清楚知道这个国家的制度,但不理解。M国的历史本来就充满了各种暴力,虽然她并不想尊重,可在枪口面前,她显得那样渺小。

    赫维托并不知道周之莓此时此刻脑海里的思绪万千,他随意拿起一把手枪递给周之莓,让她玩玩。

    周之莓也不知道赫维托这番心血来潮是何用意,如果真要追溯的话,大概是因为昨晚街头的枪声。

    打不过那就加入,这是中国人都懂的道理。

    周之莓犹豫三秒,选择坦然接受。她伸手接过赫维托递过来的手枪,黑色的金属外壳采用钢制套筒和聚合物制套筒座,比想象中更有分量,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周之莓当然不知道如何使用枪支,她并没有学过。但即便没有学过,通过一些影视作品也多少有一些了解。她拿着枪先是掂量一番,再好奇地观察。这把手枪竟十分符合她手部的尺寸,虽说有些重,但拿起来并不费力。

    也就是在周之莓仔细观察的时候,赫维托走到了她的身边。他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她的手,一并包裹住那把枪。

    周之莓的视线停留在赫维托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他是个左撇子,做很多事情都习惯性使用左手。赫维托前段时间因为受伤的手指早已经恢复如初,所以她昨晚吞入的也是他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

    等等。

    这个时候她的小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啊?

    周之莓深呼吸了一口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在赫维托的胸膛上,他低沉的声线萦绕在她耳边。

    “这把手枪两侧均设置了手动保险、弹匣卡笋,以及,弹膛内的压力非常低,后坐撞击的力很小。”赫维托难得有如此多的耐心,像个孜孜不倦的老师一般教着周之莓如何上膛。

    至于周之莓这个学生,她从小到大上课就不怎么专心,现在依旧如此。

    面对枪支,她始终还是带着一种敬畏之心。这不是她能轻易接触的物品,杀伤力十足,很容易擦枪走火。

    “Bonnie,这把枪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里面现在装满了13发子弹,想试试吗?”赫维托微微躬着身,微凉的唇畔贴在周之莓耳边,声音里发出的震动震慑着她的耳膜。

    正在这时,John出现在了地下室里,一脸恭敬地对赫维托说:“他被捉到了。”

    赫维托的声线愉悦,对周之莓说:“宝宝,正好给你找个人练练手。”

    还不等周之莓说什么,她被赫维托连人带枪抱起。

    地下室的下一层,是一个更深的地下室。地下二层终年不见天日,阴暗,但并不潮湿。

    周之莓是第一次来,但她发誓自己不想再来第二次。

    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口腔喷血的男人跪坐在地上,他的双手被粗绳捆绑,看起来奄奄一息。

    赫维托那张立体的脸庞隐匿在昏暗的光线里,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那番笑容却比冷脸时更让人恐惧,仿佛一只随时会发疯的恶犬。

    周之莓握着枪的手被赫维托抬起,瞄准了地上的那个人。

    “只需要一枪,他可以毫无痛苦地死去。”赫维托的嘴唇贴在周之莓的耳边,“不过,这样实在太便宜他了。”

    周之莓的手部无力扣动扳机,企图挣扎,但赫维托强硬的姿态不容许。

    “Bonnie,来试试,在他腿上、肩上、腹部或者任何地方都来一枪。”

    肉眼可见的,周之莓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她恐惧眼前的赫维托,差点就被他的外相蛊惑,其实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周之莓摇头:“不,不要!”

    赫维托不为所动。

    周之莓抬起头,强装镇定地亲吻赫维托的唇角,颤着声:“不可以这样做,这样是在犯罪!赫维托,求求你,我不希望你因为别人背负罪名,我不想离开你。”

    赫维托低头看向周之莓。

    她看起来那么弱小无助,浑身颤抖,可怜极了。

    曾几何时,赫维托最厌恶弱小无能,但他现在可以原谅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周之莓扔掉了手上的枪,把脸埋进赫维托的怀里,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

    赫维托却忽然笑了起来,胸腔跟着震动起伏,他的声音自周之莓头顶传递下来:“吓唬吓唬他而已,你看他的尿液渗透了裤腿,差点就把我的地板给弄脏了。”

    周之莓仍然固执地将脸埋在赫维托的怀里,不愿抬头。

    她的心情很怪异,害怕恐惧,又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仿佛是一场电影,一场梦境,一睁开眼就会醒来。

    当然,她也担心赫维托会拿枪顶着自己的脑袋,谁又能真正琢磨得透他的想法呢?

    “吓到宝宝了?”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坐在自己的双腿上,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放心,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倒是眼前这位先生,他不仅擅自闯入我的私宅,还用枪打伤了我的两个安保人员。我们不过是采取自卫的手段将他擒拿在此,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John已经报警,相信现在警察已经在到来的路上了。”

    赫维托再抬起周之莓的脸时,看到她通红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他第一次通过别人恐惧害怕的神色感受到自己心脏收缩的细微疼痛。很快,这种疼痛感随着她的哭泣愈发蔓延,像被泼了黑色墨水的潮水覆没一般,似乎会让他窒息。

    赫维托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陌生复杂的情绪。

    他不再强迫周之莓看着自己,而是将她抱起离开这里,转而吩咐道:“John,直接把人交给警方。”

    第16章 Hickey

    *

    “Hey, Bonnie,你又走神了。”这是李美娜今天第三次提醒周之莓。

    周之莓的确有些走神,但不是听不到上司Penn会议上所说的话。

    她只是有些分心, 脑海里各种事情交织穿插,像乱掉的拼图需要重新拼凑。自她来到M国后, 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和国家法律法规的不同, 经常需要重塑她的三观。

    她知道的,现在既然生活在M国的土地上,就要尊重这个国家的文化。

    此时Penn正坐在位置上发言,一身干练的白色女士西服套装,脸上妆容适宜。

    Penn将原本利落的短发染成了金黄色, 配她这张深邃的欧式面庞并不突兀, 反倒显得年轻许多。

    ERE鎏金岁月展览将于11月初至11月末,在沛新市艺术中心展览。

    这次展览在M国拉开帷幕, 将在全球范围内几个国家展开, 最后会在ERE的老家法国结束, 类似是一个艺术巡回展览。届时将展示ERE从创立之初到现在为止最为经典夺目的礼服、包袋、珠宝等艺术作品。

    分给到Penn组的工作内容并不多, 所以Penn简单发言后轮到了珠宝设计组的老大发言。

    周之莓佷喜欢Penn的行事作风,一个45岁离异的单身女性, 有钱有孩子还有年轻的男朋友,简直活成了人生赢家的模样。

    早两年重返职场后的Penn事业心很重, 事事都要争先,拔得头筹。但这两年倒像是看淡了似的,小组之间竞争项目, 她说不抢就不抢了,倒是让周之莓和李美娜乐得轻松。

    唯一一个棘手的事情,大概就是上一次那位奥斯卡影后玛莎的礼服问题。整个工作室里的设计师对玛莎唯恐避之不及, Penn反而觉得无所谓,接了就接了。

    周之莓在Penn身边做事情这两年,跟着自己的上司后对很多事情也愈发看淡了一些。她之前有一段时间非常焦虑,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被朋友落井下石、身上的钱有上一顿没下一顿。像是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木,沉不到海底,也没有能力展翅飞翔,只能随着浪潮翻滚。

    漂浮久了,难免想要倚靠。

    周之莓如今生活开始愈发稳定起来,心态也开始沉稳一些,不再浮躁,少了焦虑。最近让她心神不定的,无非就那两件事。

    会议结束后,李美娜抱着笔记本走到周之莓身边坐下,手上拿着一只铅笔。她前些天新做了一款美甲,又尖又长。好看是好看,但是做事情非常不方便。李美娜当机立断从周之莓这里借来了指甲剪,开始咔嚓咔嚓地剪指甲。

    以前周之莓也很喜欢做美甲,最喜欢做延长甲,甲面上各种浮夸的设计,一双手拿出来能闪瞎人的眼。如今她倒是不再钟情延长甲,最多是在本甲上铺一些亮片做点缀,既好看,也不影响日常工作。

    “话说,你真的不参加新锐设计师大赛吗?”李美娜问。

    周之莓肯定回答:“不参加。”

    这件事在今天的会议上被提了一嘴,举手报名的人很多,所以内部还要再筛选一轮。

    Penn倒是挺鼓励周之莓和李美娜都去试试的,趁着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去尝试、冒险。但周之莓真没有这么强的事业心,她并不认为自己这样不好,因为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

    “知道吗?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六旬的老太太,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李美娜说着看了一眼周之莓脖颈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痕迹,“当然,如果不是这个吻痕出卖了你,我还真的以为你无欲无求呢。”

    周之莓抿着唇笑了笑,“这不,明年春季成衣的设计也要开始进行了,Penn可给我们布置了严峻的设计任务呢。”

    时尚圈就是这样的,今年冬天还未正式来临,就要考虑明年春天的衣服了。

    想要割韭菜,那就要趁早准备。

    不说还好,一说李美娜就头疼:“这样一来,和设计比赛就有了冲突。我怕到时候两头都搞砸了。”

    见李美娜这样左右为难,周之莓于心不忍:“如果你到时候真的陷入麻烦,我可以帮你。”

    “真的嘛!”李美娜一把抱住周之莓在她脸上亲亲,“Bonnie!我简直太爱你了!可是你也不要转移话题!”

    周之莓:“?”

    “说吧,那个野男人到底是谁?你和他不止睡过一次吧!”

    周之莓:“……”

    当然不止一次,毕竟一晚上都不止睡一次。

    一周时间过去,脖子上的痕迹早就淡化很多,周之莓也懒得再拿遮瑕膏欲盖弥彰了。

    只不过周之莓并没有想到赫维托会在她的脖子上留下那么明显的印记,不止一个。

    那天周之莓来上班时顶着脖子上的吻痕旁若无人地工作,后来被李美娜提醒一番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痕迹。

    比起胸部和大腿根部,露出在衣服之外的痕迹更让周之莓羞耻。毕竟她可请了好几天的假,再来工作室时是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显摆什么呢。

    赫维托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他克制且古板,不仅不会过度地沉溺在她的身上,也不允许她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现在,竟然还会咬她的屁股。

    赫维托真的越来越暴露不良本性了。

    自那次以后,周之莓和赫维托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联系。这在以前很正常。

    只不过,这段时间周之莓不再主动去发送一些肉麻兮兮的话来讨赫维托的欢心。

    她在考虑一件事情——要不要和赫维托断了?

    后来John告诉周之莓,那位深夜来访的“客人”差点要了赫维托的性命。

    赫维托那处私宅内的安保系统大概能够算得上全球顶尖,但是对方轻易将其破解,并成功让两个安保受伤。

    那人并不是一般的入室盗窃或者索要钱财那么简单,很显然,他的目标是赫维托。

    事情就发生在那天凌晨,在一个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

    那会儿周之莓在干什么呢?

    似乎是正和赫维托结束一场酣畅淋漓,她嚷嚷着想要洗澡,结果赫维托还真帮她洗了个澡。不仅如此,他亲自给她穿上崭新的浴袍,将她抱回到床上。

    接下来的事情周之莓毫无知觉,因为她累得倒头就睡。所以她也不知道,后来赫维托去了地下二楼对那位刺客做了什么。

    但赫维托没有在周之莓面前提到只言片语。

    接下去的那两天,赫维托和周之莓相处如常,他毫不掩饰自己旺盛的需求,从早到晚,拉着她不止不休。

    在和平的年代还有暗杀这种事情,也算是让周之莓这个从小象牙塔里长大的大小姐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多样性。万一哪天人家不小心误杀了她,那她其实不是很无辜?

    她在赫维托身边是想要搞钱的,不是去送命的。

    *

    周之莓这天早早下班,去见了一位心理咨询师。

    她并不是一个内心足够强大的人,很多时候都需要依赖心理医生来排解内心的不安和苦闷。好在,在M国想要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并不难。

    Noyes作为周之莓的心理医生,彼此合作三年的时间。她是个M籍华裔,年龄40岁,有一头乌黑的短发,个子不算高挑,身材也有点胖胖的。

    周之莓很信赖Noyes,第一次见到她时,有一种见幼儿园老师的既视感。

    Noyes耐心又温柔,脸上从来都挂着淡淡的笑意,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刻意,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

    这段时间周之莓经常被一个类似的梦境困扰,睡眠质量不佳。

    好比昨晚,糟糕的梦境再次上演。

    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赫维托将周之莓抱在怀里,让她举着手里的枪。周之莓胆敢说一个“不”字,赫维托就会把枪顶在她的太阳穴上问她:“Bonnie,在生与死之间,你选择哪一个?”

    周之莓当然要活。

    她颤颤巍巍拿起手上沉甸甸的枪,瞄准了眼前的活人靶子。

    赫维托引导着周之莓:“来,瞄准他的头颅,只要一枪就可以让他的脑袋开花。”

    周之莓不由自主地冒着冷汗,不禁再次认真审视眼前的男人:“赫维托……这是在犯罪。”

    “如果他本身就有罪呢?”

    “那也轮不到你来审判……这里有政府、法律。”

    赫维托笑得狂妄:“你知道QC集团的主营业务是什么吗?是枪支。大选在即,选票政治其实并不关乎人数,而是资金。QC集团有足够的资金推举新一轮领导人,换言之,我们想让谁成为总统,谁就是总统。”

    M国的选举制度历来都是如此,所谓的民主和自由,其实背后牵扯着庞大的利益链条。

    周之莓懵懵懂懂:“这是官商勾结吗?你们这样做对得起纳税人民吗?”

    赫维托摸摸周之莓的脸,像抚摸爱宠那般一脸无奈:“Bonnie,你太单纯了,像一个可爱的笑话。”

    并不是。

    周之莓一点也不单纯。

    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首先就想到了借助他人之力。只要能活下去,她可以在不违法犯罪的前提下,出卖自己的灵魂。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是妈妈以前告诉周之莓的道理。她不是圣母,自然也知道有仇必报这个道理。但她自幼在中国长大,接受的都是中国教育,深知滥用私刑是违法犯罪的事情。

    只不过在这个国家,你很难说得清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可是赫维托并不给周之莓太多适应的时间,他按着她的手扣下扳机。

    紧接着是“嘭”的一声。

    眼前的人被爆头,脑浆和鲜血同时喷涌而出,画面极其骇人。

    周之莓被噩梦惊醒,浑身冒汗,整个人发冷。

    太多复杂的观点交织,势必会让一个身心健康的人陷入困境,一般人在这种状态下很可能就会产生心理问题。

    周之莓就是这样,她有一段时间曾经困在深深的茫然之中。不知道终点,不清楚方向。像一只迷失在路口的困兽,旁边只要有不良分子稍加引诱,她就有可能走向万劫不复的路径。

    在这个大麻泛滥的国家,市民即便在公共场合吸食,警察也无权过问。街道上充斥着浓郁的烟草味,这种味道不仅仅是难闻,更多的是刺鼻。

    这种味道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掌,推着、拉着、拽着,要将人引入末路。

    周之莓不允许自己堕落,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里,与毒沾上边就会万劫不复。

    在周之莓看来,街头上的味道也不仅仅刺鼻,而是一种衰败堕落的气息。种种迹象也证明了她的观点是正确的,不断爆发的冲突、街头增多的流浪汉、□□肆意……这个国家的经济也在迅速衰败。

    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当中,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内核,才能驱使自己走向一条看似正确的道路。

    *

    将近一个钟时间的心理咨询过后,周之莓心底里那团阴霾似乎被Noyes一一清扫,整个人变得豁然开朗。所以即便一个小时的咨询费快抵得上周之莓一天的工资,她也心甘情愿支付这笔费用。

    Noyes让周之莓不要过度压抑自己的情绪,偶尔适当地发个疯,有助于排泄内心的压抑。

    周之莓笑着问Noyes应该怎么发疯?

    Noyes一脸平静:“如果别人给你穿小鞋,你就让他闻臭鞋。”

    周之莓噗嗤一笑,乐不可支:“还有呢?”

    Noyes:“谁让你气受,你就让谁受气。”

    干就完了!

    简单粗暴!

    看来这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心理医生也有平静发疯的一面。

    Noyes还给周之莓开了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药,希望她今晚能睡上一个好觉。

    周之莓也是这样祈祷的。

    睡眠质量低下会导致一系列连锁的反应:抵抗力下降、注意力无法集中、白天犯困、意识变得薄弱。

    更重要的是,梦境真真假假,让她在睡梦中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长期在这种状态下生活,人会发疯的。

    最近几天,周之莓总是感觉在半夜见到赫维托的身影,他像是一只阴湿的恶犬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她。那双蓝颜色的眼眸在黑夜中似乎会散发诡异的光芒,叫人看了心悸。

    周之莓的身体却像是被封印在床上,她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皮,想要坐起来赶走眼前的幻境,但她无论如何都抬不起自己的手来。

    在国内,她的这种情况也被称为鬼压床。

    从心理诊所出来,外面已经是一片黑色的夜幕。华灯初上,又是周五的夜晚,整条大街上显得有些热闹。

    马上就是万圣节了,这个节日在M国一向非常受欢迎,大部分商家都在店铺内外进行了相应的装饰:可怕的骷髅人、吸血鬼僵尸、造型诡异的南瓜灯……

    小时候周之莓还挺怕鬼,只不过她现在不怕鬼了,更怕人。

    站在十字交叉路口,周之莓看到一对中国情侣手挽着手穿越斑马线。之所以会断定对方是中国人,因为他们在经过周之莓的身边时说了中文。

    女生挽着男人的手撒着娇:“畅畅,万圣节前夜的时候我给你画个吸血鬼妆容好不好?一定超级无敌帅!”

    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人将女生揽进怀里,一脸宠溺:“随你。”

    “耶!我家畅畅最好啦!”女生的声音随着他们的离去渐渐远去。

    俊男美女恩爱的画面就像是现实演绎的偶像剧,很难不让人顿足。

    周之莓在路边招手打了一辆车返回公寓,对于晚餐她提不起什么兴趣,干脆就空着肚子。

    一个人生活久了就是这样,有吃的就吃点,懒得折腾了干脆就不吃。可若是在自己家里,她但凡少了一顿晚饭,爸妈都要嘘寒问暖,生怕她心情不好或者生病了。

    这晚周之莓洗漱过后吞了Noyes开的药早早准备入睡,她在睡前戴着耳机听了一会儿歌,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但愿,今晚会有一个好眠吧。

    可是,周之莓还是梦到了赫维托。

    赫维托就像是一个生于黑暗中的幽灵,他高大的身影在周之莓面前覆下一层阴影。那道阴影仿佛是沼泽中才有的有毒瘴气,不小心吸入鼻腔就会陷入昏迷。

    周之莓又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注视,不仅如此,赫维托粗粝的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来回摩挲,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周之莓的脸上来回抚摸。

    梦境如此真实,竟然连赫维托身上的气息也无比清晰,是苦涩的木质麝香调,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但这次周之莓不想再压抑了,她想开口大骂赫维托:“天杀的魔鬼!从我梦里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可惜,她的意识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无法动弹。

    “Bonnie,你这几天没有给我发短信,一条也没有。”低沉暗哑的声线,在黑暗的房间里像是魔鬼的诅咒。

    周之莓当然不会再给赫维托发那些甜言蜜语的短信了。

    爱你是假的,想你是假的。

    讨厌你是真的,想远离你是真的。

    “你在害怕我吗?”赫维托的手掌最终贴在周之莓的脖颈上,轻轻收紧力道。

    他在不断逼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周之莓的脸上,微凉的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触感竟是那样真实。

    下一刻,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周之莓的唇上。

    赫维托的吻温柔又隐忍,只轻轻地在她的唇上覆盖,随即离开。但他的气息仍旧离她很近,看着她的视线越来越沉重。那双蓝色的眼眸似一面滔天巨浪,稍不留神就会将她覆没。

    他完全可以在深夜侵犯她,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周之莓最终睁开眼,努力抬起自己的手。她用自己的掌心覆盖住赫维托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在他手背上缓缓滑动。像是融化冰川的暖阳,一点点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给他,让两个人的体温交织在一起。

    比起用力的做爱更让人心动的,是年少时期懵懵懂懂时终于可以握住心爱之人的手。

    即便没有任何甜言蜜语,也没有太多的肢体接触,但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仿佛一击电流穿透五脏六腑,为之一振。

    赫维托顿在原地,那双眼依旧沉沉注视着周之莓,不发一语。或许他以为她还是在梦境中,神志不清。

    可周之莓看清楚了,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握住他的手,用力攥紧他的小拇指,声线里带着浓浓的委屈:“赫维托,我害怕。”

    第17章 Mad

    [赫维托, 你在干什么呀?有没有想我呀?不管你有没有想,反正我很想你。]

    [赫维托,今天沛新市开始大降温啦!你在中国有感受到冷空气吗?如果降温的话, 记得多添衣服哦!]

    [赫维托,我晚上吃到一个超级辣的Taco, 害得我嘴唇都肿起来了, 你想亲亲我红肿的嘴唇吗?一定很美味哦。]

    [赫维托,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昨晚梦到你抱着我睡觉。唔,你身上好暖。]

    [赫维托,你可以回我一条消息吗?哪怕是简单的一个句号也行。]

    ……

    在赫维托出差中国的这段时间里,周之莓每天都会给他发送数条消息。

    当然, 不仅是他在中国出差, 在这两年时间里,周之莓经常会给他发送类似的消息。起初这些消息待在赫维托的垃圾箱里, 后来这些消息占据了他大部分的内存空间。

    赫维托拥有比常人更佳的记忆力, 对于每一条过目的信息和文字, 他都能做到过目不忘。这使得他的求学之路比旁人更加轻松, 但与此同时,也让他过往的遭遇深入骨髓, 难以忘记。

    John说他应该提醒周之莓,即便她不用那么多废话, 赫维托对她的生活状态也了如指掌。

    不过赫维托还是阻止了John的自作聪明。

    前几日周之莓又重新购入了一盆含羞草,她坐在阳台上对着那盆含羞草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然后赫维托收到周之莓的消息,她说她想他了。

    自小到大, 赫维托的朋友无多,阶段性交往过深的人也寥寥无几。

    男人之间的交流无需太多的文字,一通电话, 一场会议,简明扼要地阐述重点事宜。

    在中国的行程进行到三分之二处,一切顺利推进,赫维托难得坐在椅子上走了一会儿神。当时赫维托受邀与几位朋友做客,地点在一家高档茶座的雅间。

    专属于周之莓的短信消息响起时,赫维托下意识看了眼放在茶桌上的手机。那是一个下午,对应的M国时间是凌晨。

    周之莓:[新的一天开始了,又开始想赫维托先生。]

    赫维托:[还不睡?]

    周之莓:[刚才做梦的时候梦到你了,猜猜我梦到了什么?]

    赫维托:[?]

    周之莓:[我梦到你在中国遇到了漂亮的女孩,然后你不喜欢我了。赫维托!你害我做梦哭了!你赔我眼泪!]

    赫维托:[想象力那么丰富,或许你可以考虑去当个作家。]

    周之莓:[哼。]

    赫维托:[现在放下手机,睡觉。]

    周之莓:[哦!]

    周之莓:[晚安!]

    周之莓:[不对,午安!]

    站在一旁端茶倒水的John不由多看了赫维托一眼,如果他看得没错的话,赫维托对着手机屏幕上传递过来的消息笑了笑。虽然这个笑容在赫维托脸上并不明显,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John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很显然,靳于砷与John有相同的观点。

    靳于砷作为东道主,此次邀请赫维托来茶社饮茶,顺便介绍一些中国文化。他们相识于M国,年龄相仿,脾性却大不相同,能成为朋友实在非常不可思议。

    靳于砷是赫维托为数不多可以算得上深交的朋友之一。

    此时,靳于砷正歪坐在红木椅子上,一脸没有正形地问旁边的John:“Hey,我这位像人机一般的兄弟赫维托难道谈恋爱了?”

    这问题John不好回答,只能讪讪看向赫维托。

    赫维托放下手机,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道:“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询问我本人。”

    靳于砷吊儿郎当的:“那我可就要直接问了……”

    不等靳于砷问完,赫维托直截了当:“没错,如你所见。”

    赫维托说着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白茶,没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靳于砷随即一脸惊悚的表情看看赫维托:“哦?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这家伙还真的铁树开花了?谈了多久?说说看,对方是哪里人?不会是中国人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母亲也是中国人?等等,我先打个电话给叶开畅,让他也来听听这个火星撞地球的新闻。”

    赫维托的眉头最终还是蹙起:“Zak,你的话有点多。”

    “不是你让我问的吗?问了你又不回答,够不够意思?”靳于砷说着又看向一旁的John。John朝靳于砷淡淡抿唇一笑,仍旧不肯透露只字片语。

    靳于砷给赫维托一个建议:“要不然你把John送给中情局吧,相信没有人能够从他的嘴巴里打听到什么。”

    赫维托:“把John送给中情局后你来替我做事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不亏。”

    靳于砷无声地给赫维托比了一个中指。

    这也表示,这场唇舌之战靳大少爷暂拜下风。

    John在一旁忍俊不禁,常年严肃的脸上难得多了一些皲裂。

    他在赫维托身边做事多年,多数时候觉得自己的这个Boss不近人情,过于冷血。但若是有靳先生在,Boss多少会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这是一件好事。这份交情足够表明,赫维托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冷血无情。

    赫维托有情,只不过那些情感仿佛一颗颗封闭在内心深处的种子,没有营养物质的浇灌,无法生根发芽。

    John一直很期待,或许有一个人能够让赫维托生长出正常的情感。

    只可惜,靳先生在M国留学结束之后便回到了中国发展,据说是那个曾经让他伤心欲绝的女人在中国,他始终放不下这段感情。

    庆幸的是,现在赫维托的身边有Bonnie小姐。

    如果一个人既没有血缘至亲作为依靠,也没有亲密无间的朋友作为战友,那他就好比是在草原上孤军奋战的雄狮。即便它有着非凡的能力、灵敏的嗅觉、强大的捕猎技巧,但它终究还是会被草原上的另一个族群吞噬。

    赫维托突然宣布提前结束在中国的行程,尽管接下去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安排。John按照吩咐做事,对此不敢有任何疑义,毕竟赫维托的决策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失误,他一向有这个自信。

    John隐隐觉得赫维托这次提前回国是和Bonnie小姐有关。

    ——这个猜测也很快被证实。

    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赫维托一落地就驱车去找Bonnie小姐,甚至不需要任何随行人员。

    这让John想到在中国茶社里时靳于砷先生的那个问题——赫维托难道谈恋爱了?

    从始至终,赫维托没有否认与Bonnie小姐的恋爱关系。

    也是,否则Bonnie小姐也不可能待在赫维托身边三年。

    只不过,这一次别墅出现刺客一事,似乎让Bonnie小姐吓坏了。

    工作时间,赫维托不经意提起Bonnie小姐的次数比平时多了三倍。虽然那些问题都言简意赅:她在做什么?

    John如实回答。

    “Bonnie小姐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工作室,中午她吃了一顿外卖,下午外出采购布料。”

    “Bonnie小姐公寓旁边的路灯出现线路故障,已经让专业的维修人员前去处理。”

    “Bonnie小姐今天傍晚去了一趟心理诊所,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

    *

    周之莓确定以及肯定赫维托昨晚来过,她是睡死了,但没有死。

    不止是昨晚,赫维托应该一连来了好几晚。他就如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一般,静静站在床边死死盯着她。试问这是一个碳基生物干得出来的事?

    周之莓当时真想起床对着赫维托狠狠骂一顿:不是!你大半夜的跟个鬼似的站在我床边干什么啊!!!

    但是……她还是不敢对着赫维托发疯。

    于是聪明的小脑袋瓜里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一脸委屈地控诉赫维托,说自己害怕。

    希望这位不可一世的赫维托先生能够明白她的潜台词!

    她真的是怕了他了!

    求求你今晚不要再来了!

    Noyes的治疗对周之莓来说效果显著。

    周之莓昨晚确实是睡了一个好觉,除去半夜看到赫维托的那一幕让她短暂心悸了一下。

    但她实在不知道赫维托是怎么进屋的,后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因为知道是赫维托在身边,周之莓倒是很安心地闭上眼。反正他也不会真的伤害她,顶多是摆一张臭脸,再说一些自大的话。她忍一忍就过去了。

    药物的作用,她被困意纠缠,没有什么精力应付他。

    一大早周之莓起床的第一时间是去检查自家的大门,很好,完好无损。

    这所公寓毕竟年岁悠长,还没来得及跟上时代的潮流换上电子密码锁,所以还是采用老式的钥匙。

    如果不是赫维托,任何一个陌生男人在深更半夜进入周之莓的房间并站在她的床畔,她肯定当场就要吓晕了。

    他爷爷的,这也太危险了吧!

    于是今天晚上周之莓特地在门上加了一道安全栓。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时间准备入睡,没吃Noyes开的助眠药。

    这段时间沛新市的气温明显下降了许多,周之莓床上的用品换为了较厚实的粉色印花四件套。躺在这样舒适的床上,很难不进入梦乡。

    周之莓企图让自己清醒,至少撑到赫维托到来。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凌晨一点,赫维托也没有再到来的迹象。

    或许他听懂了她昨晚的潜台词,今天不再出现吓人?

    可周之莓觉得,赫维托这个疯子肯定还会再来。

    在时针即将转向数字“2”的时候,周之莓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尽管那些动静声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她还是察觉到了赫维托的气息。

    相处三年的时间,她太熟悉他身上的味道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昏暗不明的光线投射进来。

    周之莓一脸从容淡定地闭上双眼,制造出自己已经睡着的假象。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即使身边那道炽热的吐息没有喷洒在她脸上,但周之莓仍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注视。像一只大型猛兽匍匐在丛林深处,那双幽蓝的眼眸紧紧盯着猎物。

    赫维托究竟要做什么呢?

    他为什么几次三番在深更半夜出现在她的家里?

    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难道他的精神真的不太正常吗?

    很快,周之莓感受到了细微的触碰,这一次她清醒地闭着眼,感知比以往更加清晰。

    周之莓的长发在被抚摸。

    是的,赫维托很喜欢她的这一头黑发。虽然她总是因为不小心被他的手臂压到头发而尖叫,但他也并没有要求她剪去碍事的长发。

    他有时候会抓起她那头长发,不会用力,将手指插入她的发间,将她按到自己的怀里。

    可以想象,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在把玩着发梢,将其放在关节处缠绕一圈又一圈。

    过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赫维托的气息开始逼近。他松开缠绕着她发梢的指尖,转而用手指轻轻触碰她的眉眼。

    赫维托的手指仿佛一根柔软的毛笔,轻轻在周之莓的眉眼勾勒,继而往下,停留在她的眼皮上。

    他总是喜欢叫她睁开眼,说:Bonnie看着我,喊我的名字。

    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最终汇聚到她的锁骨上方,彼此之间呼吸交融。

    随着赫维托的触碰,周之莓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滋生出来的异样情绪,像是一根带着尖刺的藤蔓,沿着她的皮肤在游走,每生长一寸,便要嵌入她的皮肤一寸。

    这其实不算是太好的征兆。

    周之莓知道,她的身体并不排斥赫维托,否则她不可能跟他做爱。

    那只微凉的左手最终停在周之莓的脸颊上。

    赫维托的手掌几乎是周之莓的两倍大,手掌完全可以覆盖住她整张脸。

    微凉,带着苦涩的木质麝香调,气息越来越浓郁。但周之莓感觉到,这只手掌心的温度开始慢慢上升,变得温暖。

    周之莓没有睁开眼,因此看不到赫维托此时的神情。

    当他触碰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下一秒,周之莓的鼻子被捏住,无法呼吸。

    周之莓:?

    不是,你真想让我死啊!

    “醒着就睁开眼。”赫维托磁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扩散。

    周之莓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地睁开眼,一把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双眼适应昏暗的环境后,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轮廓。他的脸型如此坚毅,冷血无情。

    “Bonnie,你说什么?”赫维托变得滚烫的掌心贴在周之莓的脖颈处,虎口对准她的大动脉。

    周之莓感受到了赫维托的愤怒,但很奇怪的,她一点都不害怕。她不但不害怕,还在他的愤怒上火上浇油。

    “你掐!你掐死我啊!”周之莓像一头野蛮的小牛,开始原地发疯。这是Noyes教她的。

    赫维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手掌虽然贴在她的脖颈上,但并未用力。

    很奇怪的,周之莓感觉到赫维托的怒意在消退。

    但她仍然没有停止发疯:“赫维托,你真的太过分了!你明明知道我害怕,为什么不来安慰我一下呢!?哪怕是一个拥抱也好!可是你什么都不做,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短信也没有,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紧接着,周之莓这只发疯的小牛顶撞到赫维托面前,双手攀着他的脖颈,一口咬住他的下唇。

    取而代之的,是赫维托将手揽住周之莓的腰,让她紧密无间地贴在自己的身上。

    第18章 Crush

    周之莓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 有些话根本不用打草稿,完全不用过脑子就从嘴里冒出来了。

    乍一听,还挺合情合理。

    不敢咬得太狠, 周之莓收着力道。只不过等她想要退开的时候,结果却不如自己预期。赫维托的舌头强行闯入她的唇齿, 用力吮住她的舌尖, 不让她再有说话的机会。

    吻技在这个时候是不存在的,赫维托像个没有进化的猛兽,逮住她一顿啃。

    周之莓算是看出来了,他应该就是不想让她舒服。那她就更肆无忌惮了,找准时机再次狠狠咬住他的下唇。

    “嘶——”

    有痛感的恶犬终于松口。

    但让周之莓意外的是, 赫维托并没有生气, 他反而抬手轻轻擦拭她唇角的那抹晶莹,看起来十分贴心周到。

    周之莓第一次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赫维托, 站在床上, 终于高出他一个脑袋的距离。

    赫维托强硬的单臂箍着周之莓的腰, 微仰着脸。

    彼此目光对视。

    浓墨与透蓝的碰撞。

    等等, 这个角度的赫维托怎么更好看了?

    周之莓觉得这真太离谱了,她不是花痴, 每次看着赫维托这张脸都觉得女娲娘娘有点偏心了。

    如果赫维托愿意去演艺圈闯荡,单单借这张脸一定可以有一番成就。他不仅颜值高, 身材更好,就算不进演艺圈,T台也是不错的选择。近两年有不少T台上的模特成功签下顶级高奢代言, 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赫维托本来就是资本,他看不上那点三瓜两枣。

    周之莓企图挣扎,但力气抵不过赫维托, 于是专注继续发疯,举着拳头打他的肩胛。这种软弱的小拳头对赫维托来说连按摩都算不上,她反倒打疼了自己的手。

    “够了,Bonnie。”赫维托沉着脸,从周之莓的角度看来,他的耐心几乎告罄。

    “我懂了,你现在已经厌烦我了是吧?”周之莓迅速冷静下来,推他,“正好,我也对你失望透顶了,你走吧。”

    实在是一只非常非常狡猾的小狐狸,一双妩媚上挑的眉眼此时耷拉着,那双狐狸眼里似乎染上了一些绯红,昏暗不明的光线下,墨色的眼珠子里是朦胧的亮,嘴唇抿着,显得很委屈。

    赫维托箍着周之莓腰肢的那只手臂仿佛收紧的滚铁,但凡再用力一点都能叫她窒息。

    离得很近,他强势用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逼迫她与他额顶着额,这也导致他的气息无孔不入。

    “你是在跟我闹脾气吗?”赫维托咬着牙问。

    周之莓把头撇向一旁,阴阳怪气:“不敢。”

    赫维托将周之莓的脸掰回来:“你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周之莓继续破罐子破摔:“那怎么办?你要开枪打死我吗?”

    赫维托脸色更沉一分:“Bonnie,我允许你闹脾气,但你也不要无理取闹。”

    “什么?你居然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好吧,本来就是。

    周之莓也觉得自己演得有点过头了,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场:“如果你真是这样认为的话,那么我们无话可说。”

    典型的无理取闹三部曲:

    ——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行,都是我的错好行了吧。

    ——你觉得是就是吧,随便。

    “无话可说是么?”赫维托微扬眉,脸上的神色染上几分乖戾,“那就用做的。”

    周之莓还没来得及应对,就被强有力的触碰惊得一顿。

    “你!你!”周之莓那双眼睛睁得圆圆的,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

    她简直服了赫维托了,他用什么在顶她?

    他们现在难道不是在吵架吗?

    正确的走向应该是赫维托拿枪抵着她的脑门,再不济也是他摔门而出。

    现在搞这出是什么意思?

    他搞错了枪吧。

    赫维托微微歪了歪脑袋:“我什么?”

    “你不准掐我屁股!”

    “你要庆幸,就你现在这个态度,这里本来应该开了花。”

    赫维托说着竟然轻哼了一声。

    这样一来,性质完全变了,阴暗的气氛里瞬间多了几分旖旎,还真有一种小情侣闹脾气吵架的既视感。

    谈过恋爱的都知道,一般这种争吵都吵不出来什么花样,最后有可能变成爆炒。

    不过,周之莓没有谈过恋爱,显然赫维托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好啊!你想要家暴我是吗!?”周之莓顺势而为,这个时候再演过头可能真的会弄巧成拙。

    “家暴?”赫维托好似听到一个有趣的词汇,以至于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要有家才能算得上家暴。

    况且他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顶多是在做的时候拍过她的屁股。力道不重,但她皮肤白皙,很快就会留下粉红色的印记。如此一来,她整个人瑟缩,咬得更紧一些,叫得也更大声。

    如果这样算家暴的话,赫维托考虑是否需要改改。但从她的反应看来,不需要做改变。

    周之莓瘪着嘴,强迫自己挤出两滴泪。

    赫维托皱眉:“你哭什么?”

    “你别管,我就是要哭。”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吵架的必备流程,周之莓正按着流程在走。

    赫维托并不反感周之莓的恃宠而骄,正在闹脾气的她看起来非常有鲜活气。她穿着棉质的印花睡裙,和性感搭不上边,却也十分弱小可爱,惹人爱怜。小小的一瓣臀肉被赫维托单手掌控,丰盈柔软。

    周之莓人还站在床上,被赫维托单臂勾着腰一把抱了下来。

    他坐在她粉粉嫩嫩的床上,她横坐在他结实有力的大腿上。

    将近十一月份的沛新市夜里已经有浓浓的凉意,赫维托穿着并不多,一件黑色的衬衫,搭深色系长裤。宽大的肩膀和饱满的胸肌将普通的衬衫撑得硬朗有型,双臂袖子卷起到手肘,露出饱满结实的小臂。

    他又高又壮,衬得怀里的人又弱又小。

    赫维托掂量着怀里的周之莓,瘦了。

    周之莓从来没有刻意减肥,况且这里的审美更喜欢丰满的女性。可她也没有办法,吃不胖,而且最近实在没有什么胃口,体重难免一掉再掉。

    在赫维托看来,周之莓这么弱小的女人,和大马路上的蚂蚁没有两样,即便不用车轮碾压,只要一片树叶就能压得她翻不了身。

    但赫维托忘了,蚂蚁的力气其实比大象还要大,她能举起比自己身体更重的东西。

    赫维托淡淡看着周之莓哭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发酵,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什么。

    他只知道看到她哭会让他的心脏收缩,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尖锐触及到柔软的部分,让他有种无法掌控的不适感。

    这种不适感和被欺负、被打压、被制裁不同,更多的是无力感,让赫维托想到了自己幼年时。当时的他是那么的弱小,无法反抗外界给自己制造的所有困难,他只能闭上眼睛安静待在阴暗潮湿的水井下面,让自己的身体被冷水浸泡。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别哭了。”

    赫维托的气息喷洒在周之莓的颈周,炽热滚烫,使得她的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之莓下意识地躲了躲,不搭理他。

    她继续啜泣着,原先还是装模作样哭一哭,但这会儿稍有些入戏太深,脑子里开始出现各种散发思维,联想到自己这几年的遭遇,趁着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发泄一下。

    这下是越哭越上劲了。

    “Bonnie。”

    周之莓听到赫维托在叫她的名字,但她很想纠正他,这并不是她的名字。她的中文名字叫周之莓,以前在外国语学校里的英文名字是Julia。妈咪喜欢叫她宝贝,爸爸喜欢叫她之之。以前有死对头同学叫她霉霉,就是发霉的那个霉,她气得不行。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哭泣通常会遭到一定量的反感。多数人觉得哭是代表无能、弱小、吵闹。

    ——哭能解决问题吗?

    ——遇到事情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有这个时间哭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办吧!

    正是因为这样,很多人开始伪装自己的情绪,哪怕哭泣是作为一个人最与生俱来的本能,也要极力压抑。

    周之莓也是,即便是再难再痛苦的那段时间,她都强撑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她不想叫人看不起,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卑微又可怜。

    在赫维托的面前,周之莓不需要坚强。她在他面前早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言,卑微到了谷底。再说,又有谁能强大得过赫维托呢。所以更多的时候周之莓其实并没有在伪装,她只是在赫维托面前展现了自己最无能的一面,或者说,最真实的自己。

    别说,这么一哭,身体里面仿佛有个拥堵的部分被疏通,变得畅快了许多。

    周之莓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暗暗想,以后她要多哭哭,就当排毒了。

    当赫维托柔软的嘴唇贴上周之莓脸颊上的皮肤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当赫维托再次亲吻周之莓眼角的泪水时,她顿了顿,哭泣声随之减弱。

    周之莓实在没有想到赫维托会在这个时候吻她,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现在的模样,眼泪鼻涕齐飞。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脏,躲了躲,避开赫维托的同时,把脸埋进他健硕的怀里,偷偷把眼泪和鼻涕擦到他的衣服上,又顺便揩了一把油,蹭了蹭他的大胸肌。

    都这样了,赫维托也没有嫌弃地将她推开。

    他不依不饶,单手捧着周之莓的小脸,高大强势的姿态不容她躲闪。

    双眼被泪水泡得模糊不清,感知却无比清晰。

    赫维托一点点亲吻周之莓脸上滚落下来的泪水,带着咸湿的温热体温,入嘴之后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但他并不嫌弃,也不觉得脏。

    严重的洁癖通常是因为心理问题而引发自身的一种保护机制,让赫维托觉得肮脏的通常也不是物体,而是人。

    从一开始,赫维托就没有排斥过周之莓。

    周之莓哭够了,实在有点哭不出来了,仰起脸来看着赫维托。又是这个角度,面对一张清晰凌厉的轮廓,一点死亡角度都不给她找到。

    赫维托的脸上一旦没有笑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被浓浓的阴暗包裹着,已经不是疏远感能形容的,而是有点阴森可怖,尤其还是在阴暗的环境中,看不太真切,反而更添几分神秘感。

    周之莓现在才不怕赫维托,她啪地一把打开床头灯,摆出更凶狠的表情看着他。

    但她脸上的这种凶狠搭上赤红色的眼睛,不仅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像是弱小食草动物在强大食肉动物前的垂死挣扎。

    “还要哭吗?”赫维托问。

    周之莓吸了吸鼻子,用倔强沙哑的声线回应:“要哭!”

    “那你哭吧。”他似乎懒得再劝她。

    随之而来的,是赫维托的吻,落在周之莓的眼皮上、脸颊上。她躲了躲,但躲不过他这种温柔细腻的攻略。

    接着,赫维托的吻落在周之莓的耳垂,声线里带出沉沉的暗哑,像是一根低音琴弦在她耳边轻轻拨动:“如果你想明天的眼睛肿成灯泡,尽管哭。”

    继而他轻轻吮住了她的耳垂,用舌尖舔舐。

    这个举动实在犯规。

    耳朵是周之莓最敏感的地方之一,平时哪怕轻轻在旁呵气她都受不了。

    “你别亲我。”话是这么拒绝的,可听听她的声音,却娇媚得不像话。尤其刚刚哭过,更显得几分哀怜的意味。

    眼睛还红着,但看起来已经是个没事人了。

    赫维托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情随着周之莓的变化而转化,胸口紧锁的感觉在消散。但同时,他清楚地感觉到某一个柔软的部分继续坍塌,无法阻止。

    赫维托不知道是自己是病了还是病好了。

    John曾经拐弯抹角,希望他可以看看心理医生,但被他拒绝。

    如果他真的是个疯子,那就继续疯着,没有必要接受治疗。

    赫维托亲了亲周之莓的脸颊,连同大拇指的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还要哭吗?”

    周之莓:“……”

    她说不出来违心的话,就当她默认好了。

    “这样呢?”赫维托的吻又落在她的额头。

    周之莓被这种温柔的触碰击中内心柔弱的一角,心脏酥麻,简直就要化成一滩水了。这完全不是她的本意,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并没有接吻,可赫维托的吻却在周之莓的脸颊周围一一游走,额头、鼻尖、下颚、脖颈。

    好几次他的唇畔在经过她的唇角时,会刻意略过,继而亲吻她的脖颈。

    某一瞬间,周之莓竟然被赫维托吻得不知所措,心跳砰砰。

    实在是,这太不像赫维托会做的事情。他一向是单刀直入的性格,哪会有那么多的兴致来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

    等等,他亲就亲,那双手又在干什么啊!

    周之莓伸手推了推他,但眼前的人就如一堵铁墙,无法推动一分。

    周之莓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捏捏乐,在赫维托宽大的掌心被随意揉捏。她双手撑在他饱满的胸肌上,想用力推开,可是又无法自拔沉溺在这种舒适的触碰当中,舒服到四肢百骸都在叫嚣想要更多。

    她干脆不再扭扭捏捏地推开他。

    哭泣声逐渐被另外一种暧昧不清的声音所取代。

    周之莓依旧坐在赫维托的大腿上,闭着眼,张开嘴咬着他的肩胛,企图不让自己嘴里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没用的,两根修长的手指肆意地制造海浪,一波又一波,让她应接不暇。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赫维托显然有所长进。他本就聪明,对人事物过目不忘,能自学的东西不需要借助他人帮忙。

    读书学习带来的效应大多有一些滞后性,但周之莓却能给到赫维托最直接的反馈。她的这种本能反应就像是让人上瘾的毒,让他有更多的兴趣继续探索。

    滋滋滋。

    眼前似乎闪过一道白光,周之莓还来不及捕捉,便被紧接着赶来的浪潮拍打在岸上。

    黑色的长发如海藻一般铺在粉红色的床单上,周之莓手中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双腿被屈起。

    刺短的发梢扎在细腻的大腿上,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但更让她浑身酥麻的,是柔软的舌尖。

    周之莓很明显地感觉到赫维托在安抚她,如果用一个更准确一点的词,是在取悦她。

    他要让她开心,无论这种开始是源自内心深处还是身体的本能,总归会让她大脑皮层开始兴奋,忘记伤心难过的事情。

    “Bonnie,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赫维托抬头,红润的双唇有晶莹的水光,看起来竟十分诱人。

    周之莓摇着头,她没有丝毫的力气说什么话。

    身体最空虚的那部分其实已经被满足,可耻的是,两根手指就让她原地升天了。可人就是很贪心,明明已经得到了,还想要更多。

    即便体会过无数次,身体仿佛还在期待着吞噬着更巨大的物体。就像婴儿尝过甜糖的滋味,没有办法再去抗拒这份美味。

    “我是先喂饱你这张嘴?”赫维托的手掌轻轻拍打她还水淋淋的地方,再次弄湿他本就湿透的手心。

    其实不仅是他的手,他那件黑色衬衫也被喷湿了,沾染的全是周之莓的气味,有眼泪,但更多的是其他液体。

    周之莓被拍得颤了颤,差点又哭出来。

    赫维托抬起蓝色的眼眸,对上她那双墨色的眼眸:“还是先喂上面这张嘴?”

    真的很可恶啊,明明是箭在弦上的关头,他却故意卖关子。

    可是赫维托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周之莓的肚子在几分钟前还咕噜咕噜地乱叫。她晚上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又一直没睡觉等着他的到来,早就饿得发慌了。

    如果要进行高强度的体力运动,没有充足的体能可不行。就周之莓这个小身板,恐怕经不起一次折腾。

    周之莓那张红扑扑的脸此刻更是涨红到不像话,起身,一把抓住赫维托。即便她一只手根本无法掌控,但只要她用力一些,总是有办法叫他倒抽一口气。

    显然赫维托也没有料到周之莓会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上来就抓住他的命脉。她以前从来不敢这样嚣张,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纵容,让她愈发恃宠而骄。

    “你刚才不是在询问我意见吗?那就要由我来决定。”周之莓一脸狡黠地扬着下巴,她这副生动活泼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和刚才那个哭啼啼的小家伙搭不上边。

    赫维托微微扬眉,等待她的下文。

    “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感觉到手掌心里的物体在跳动在涨大,周之莓有些心猿意马,朝他眨眨眼。

    “赫维托,那我要你。”

    “如果你确定的话,我可以满足你。”

    “当然确定啦!”周之莓随即松开握住的手,从枕头下找到手机翻看日历。

    赫维托微微蹙眉。

    周之莓举起手机,让赫维托看手机屏幕上的日历:“还有两天就是万圣节前夜了,我要你给我当模特。”

    “模特?”

    “对!到时候我让你穿什么衣服你就得穿什么衣服,我给你化什么妆容你都要无条件接受,你这一天都要属于我。”想到这里,仿佛真正触动了周之莓的G.点,她越说越兴奋。

    与之相对的,是赫维托越来越沉的脸:“Bonnie,你最好考虑清楚。”

    “我考虑清楚啦!倒是你,听到我的答案后失望了吗?”周之莓一脸天真无邪,狡黠的视线往下滑,看看某人身上那处显眼的地方。

    “Bonnie。”

    “等等,你干嘛板起脸来?”周之莓又一脸的委屈巴巴,“你不愿意是吗?既然你一开始就不愿意,你为什么还要询问我的意见,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感受……”

    这张喋喋不休的嘴还是缝起来比较好。

    赫维托干脆用自己的嘴巴封住了周之莓的嘴,省得她说一些讨人嫌的话。

    “别咬。”

    “那你是不是答应了?”

    “闭嘴。”

    “呜呜呜呜,你好坏,我不要爱你了。”

    赫维托将周之莓抱进怀里时在想,或许他应该接受John的建议去看看医生。

    事实证明,他真的有病,看到她委屈,自己的胸口又开始不可抑制地收缩,一下又一下。

    与此同时,他竟然产生了退让的意愿,因为她的三言两语,想要答应这种无理滑稽的要求。

    第19章 Bunny

    最终。

    赫维托妥协。

    周之莓来不及得意洋洋, 紧接着就被按在床上一顿狠狠地占有。

    如此一来,她倒是鱼与熊掌兼得了!

    第二天,周之莓顶着一双黑眼圈上班迟到。她反正是懒得化妆了, 不上班才是都市丽人,一上班选择返璞归真。只有穿最丑的衣服, 才能配得上她的工位。

    别看在奢侈品行业工作听着很高大上, 其实和普通的牛马没有什么两样。相关影视剧里将这个行业渲染得高不可攀,实际设计师助理工资到手不过3500刀。

    Penn对于周之莓迟到一事不予计较,倒是李美娜十分关切。

    “我看你状态很差诶,怎么了?”李美娜说着给周之莓递来一杯冰美式。

    周之莓一脸平静:“我家里昨晚进人了。”

    “什么!!??”李美娜瞪大眼,上下打量周之莓, “那你人没事吧?”

    入室抢劫这种事情在这里时有发生。

    M国著名的“0元购”可不是说说的。所谓的0元购其实就是指抢劫, 警察的无能,司法体系的缺陷, 导致环境越来越恶劣。

    很多商场都遭遇过一定的□□, 就连ERE的门店也没能幸免。

    这些不法分子在光天化日都敢做出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 晚上入室抢劫就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没事, 我把他搞定了!”周之莓开心地扬了扬眉,想到再过一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玩弄”赫维托的身体, 她就浑身热血沸腾,简直有点变态。

    李美娜看着周之莓这副得意洋洋的劲儿, 不由脑补她化身成为功夫巨星Jackie Chan的样子,对她肃然起敬。

    其实周之莓的身体并不弱,她这两年经常泡在健身房里, 撸铁什么的都成了家常便饭,手臂上甚至还有非常明显的肌肉线条。可她这个身板和赫维托这种强壮威猛的欧美体型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只小弱鸡。

    “呼, 那还真是惊险,真的太可怕了。”李美娜想想挺后怕,如果是她遇到这种事情,肯定当场吓哭了。

    “可怕吗?”周之莓不由反问。

    因为知道进屋的那个人是赫维托,所以周之莓从头到尾都很安心,虽然嘴里吐槽过他的行为像阴沟里的恶犬,但似乎并没有产生过害怕的心理。

    “那人对你做了什么吗?你是第一时间就报警了对吗?”

    “他没对我做什么。”也就是让她跪着、侧躺着,最后他倒也贴心,抱着她去浴室冲了个澡。

    整个过程中赫维托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不耐烦,甚至有点取悦她的意思,让她沉浸在一次又一次的顶峰中,身心愉悦。最后大概是看时间不早,赫维托草草结束,在她哼哼唧唧的埋怨声中竟然笑出了声。

    不明所以的李美娜安心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周之莓也跟着心虚地点点头:“嗯嗯……”

    她三两句话对李美娜含糊了这件事,开始进入工作。

    上一次John带来的纸盒里除了那套三点镂空的女士内衣外,还有其他东西,包括一盒大号的避孕套。

    庆幸的是,经过上一次的使用,这个盒子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枚。

    否则,周之莓今天肯定要请假。

    不过,对于赫维托这种三更半夜潜入别人家中这种阴暗的行为,周之莓也和他进行了约法三章。

    希望他以后尊重她的隐私。

    对此,赫维托并没有发表意见,毕竟当时他正忙着驰骋挥洒汗水。

    于是周之莓单方面替他做了决定。

    今天的周之莓又恢复了往常对赫维托的态度,开始主动扮演电子宠物。

    [你早上究竟是几点钟走的呀?我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空空荡荡的,还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呢,呜呜呜,害得我失落了好一会儿。]

    消息发送出去,周之莓就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毕竟赫维托对她的消息一惯都是已读不回,她也没有期待他会回复。

    接下去这段时间周之莓身上的工作压力也不小,她虽然总想着躺平,可在岗位上了也不想叫人看扁。她目前主要负责女装的部分,可对男装也跃跃欲试。

    临近中午时间,周之莓伸了个懒腰,下意识拿起手机准备看看时间,却看到了赫维托的回复。

    [不是梦。]

    [休息时间不够可以适当请假,没有必要逞强。以你的能力也创造不了什么有用的价值。]

    周之莓趴在自己的工位上,捧着手机看着赫维托发来的消息。

    只一眼就想原地爆炸。

    赫维托你个宇宙超级无敌自大狂!

    就你有用!就你能创造价值!整个世界就你最厉害了好吧!

    等等,周之莓眯着眼睛再读了一遍消息,细细品味出了其中的不一般。

    赫维托是在关心她吗?

    周之莓连忙回复:[虽然我没有你那么厉害,也创造不了什么有用的价值,但我还是想要努力追上你的步伐,做一个可以匹配得上你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小步的跨越,我也不想让你瞧不起我。]

    消息发完,周之莓还琢磨着再发点什么,就见屏幕上收到赫维托的回复。

    [没必要。]

    这条消息在周之莓收到的一秒被撤回。

    周之莓:?

    赫维托又发来一条:[缺钱了?]

    不等周之莓回答,赫维托给她的账户里转了一笔五位数的金额。

    要说赫维托抠门吧,每次不需要周之莓提醒,他会主动给她钱。

    但要说赫维托不抠门吧,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资产,每次也就给周之莓这么点,还是有零有整的。

    后来周之莓无意间发现,赫维托给她的金额遵照的是M国人的平均年薪收入。如果按照这种老板模式思维就不难理解,不多不少地钓着,员工既想离开这个岗位,又找不到更好的岗位。

    好在周之莓不乱花钱,这三年从赫维托身上吸来的钱全部存在了一个账户里,足够在她下半辈子在国内买房买车然后无忧无虑地躺平。

    周之莓这个时候倒也不会矫情地说自己不需要钱,她得用甜言蜜语来忽悠赫维托,把情绪价值拉满,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这笔钱转得值得。

    *

    万圣节即将到来,时尚圈对于这种节日并没有太大的动作,主要的重点还是放在一个多月后的圣诞节。

    在M国,圣诞节等同于新年。届时全国放假,举国欢庆,周之莓也可以在家平躺几天。

    除此之外,这个国家最喜欢的就是橄榄球比赛,每年守在Super Bowl直播电视机前的观众和中国春节联欢晚会前的观众数量不相上下。

    不过现在经济下滑,各行各业都卯足了劲搞一些噱头来吸引消费者,ERE的门店里也因为万圣节的原因进行了相应的布置。

    下午的时候周之莓和李美娜到ERE门店里转了转,一来是为了马上要进行的展览事宜,二来也是趁机摸鱼。

    设计师和门店里的工作人员一般没有太多的接触,不过ERE在沛新市设有工作室,设计师们也会经常到门店转转,既可以实时跟进顾客的品味,也能适当找找灵感。

    周之莓找灵感的方式其实不是在大街上乱逛,她更喜欢听一首歌、看一部纪录片,又或者自己下厨慢悠悠地做一顿饭,给自己足够多的时间来放松心情。

    正因为这样,现在的她也比以前更宅了。

    ERE的总部在法国巴黎,大部分的设计重心也都在法国,其中高级定制服装和高级珠宝设计的几位设计界大拿都在法国巴黎。

    沛新市的工作室也做成衣设计,除此之外还有包袋、珠宝、香水等。

    若是想要自己在设计圈内的身价上涨,能进入法国的总部当然是最好的。

    周之莓没有那么大的追求,所以并不给自己设置太多的压力和目标,她只要完成Penn布置下来的任务即可。

    这几天节日的气氛被渲染得浓郁,聊天间也难免谈论到万圣节的事情。

    周之莓很喜欢这个节日,每年这个季节都在期待万圣节巡游。巡游会搭配不同的主题,比如环保、艾滋病等。既能玩得开心,同时也能传播一些正确的价值观。

    周之莓已经过了Trick or treat的年纪,但还是可以借由这个节日来把自己打扮成和平日不同的模样。仿佛暂时抛掉了原本疲惫不堪的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短暂地感受另外一种人生。

    ——“今天晚上你会出来玩吗?”

    有两个人同时对周之莓发出了这个问题,一个来自面对面的李美娜,一个来自手机里的施楷瑞。

    周之莓也同时回复两个人,对李美娜说:“当然会。”

    对施楷瑞则说:[不会。]

    自从上次唐人街的Party过后,施楷瑞时不时的就会给周之莓发一些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周之莓并非反感施楷瑞这个人,相反觉得他人还挺好的,热心肠、单纯。

    但她也不憨,看得出来施楷瑞的主动意味着什么。

    或许他对她有好感?想要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想要一场约会?

    周之莓目前不考虑这些问题,所以她对施楷瑞的态度也很冷淡。

    巡游活动从晚上19点开始,会一直持续到23点,届时大部队会路过周之莓公寓门口的街道。

    天还没黑,大街上已经有不少奇装异服的人,都在等待着这场盛会的开始。

    当周之莓拿着手上的化妆刷准备往赫维托脸上上妆时,内心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先说好,无论我把你打扮成什么样子,你都不准生气哦。”

    赫维托闻言抬眸,冷冷看她一眼。

    他此时正慵懒地坐在周之莓家那张粉红色的沙发上,拿着手机处理几通电话。

    在刚才的电话内容中,周之莓依稀听到了关于总统选举的事情。但这不是她这种平民老百姓关心的范畴,所以没有必要多问。

    赫维托大概是还未结束工作就履行承诺来到了她的住处,身上是板板正正的一套墨黑色西服套装,脚踩油光蹭亮的黑色皮鞋。

    入户后他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内搭有一件同色系的马甲。白色衬衫上的领带不知道被他解下来扔到了何处,领口处的纽扣解开,性感凸起的喉结随着他回电话而上下浮动。

    英文发音使得赫维托的声线更显低沉,配他这一脸的凌厉与严谨,整个人周身充斥着浓浓的压迫气场。

    周之莓小的时候有一个屋子正版的芭比娃娃,每一个娃娃都可以让她梳妆打扮,换衣服、化妆、做造型。

    可以说,她对时尚的启蒙是从幼儿时期就开始的。

    年岁增长以后,周之莓不再执着打扮芭比娃娃,而是打扮自己。她隔三差五的就要去逛街,看到漂亮的衣服首饰眼皮不眨直接刷爸爸的卡购买。她什么都不缺,以至于后来对很多东西的阈值都太高,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而现在,对于动手改造赫维托这件事,仿佛让周之莓波澜不惊的生活中炸开一道花。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反差感,周之莓开始跃跃欲试。

    她可太期待赫维托在自己的手下变成一副鬼样子。

    周之莓回家后就换上了舒适的睡衣套装,此时俯身站在赫维托的面前,一副要勾引不勾引的样子。

    睡衣的领口浅,赫维托垂眸便能看到一些暧昧不清的痕迹,以及,诱人的乳白沟壑。

    还不等赫维托开口说什么,周之莓就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不同于接吻时的缠绵悱恻,这种亲吻带一些俏皮、狡黠。

    坦言,赫维托今天的心情一般。

    他倒是想看看眼前的人能如何调动自己的情绪。

    “过来,坐在我腿上。”他脸上没有太多情绪,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周之莓乖乖听话地坐在赫维托的腿上。

    于是接下来,周之莓轻咬着红唇给赫维托上妆的同时,赫维托的手也没有闲着。

    “Bonnie,你是水做的么?看,我的裤子被你弄湿了。”赫维托勾了勾唇,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波澜,他将手指抽出来,当着周之莓的面展示掌心的潮润。

    无疑,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

    周之莓气喘吁吁,她完全没有办法专注化妆,索性也不管了,拿着沾染了黑色眼影的刷子在赫维托脸上涂涂抹抹。庆幸的是,他皮肤太白了,脸上没有任何瑕疵,既不需要粉底也不需要遮瑕,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

    “你别乱动!”她拍开他的手。

    周之莓越是不让赫维托乱动,他那只手就越是乱来。动就算了,他脸上的表情反倒隐隐透露出有一种坏事得逞的似笑非笑,蓝色的眼眸里闪动着光泽。

    简直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臭男孩。

    “别压抑,叫出来。”赫维托引导着周之莓,他从容不迫地坐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低沉的尾音里蕴含着恶劣的气息。

    周之莓偏不让他得意,咬着唇。

    赫维托嘴角染上一抹邪笑:“告诉我,你今晚准备装扮成什么模样?”

    周之莓的装备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她要把自己打扮成中国神话故事当中的兔子精,有毛茸茸的兔耳朵和兔尾巴。

    “哦?Bunny?”赫维托饶有兴致地咀嚼着这几个词,“Little Bunny,把腿分开一些。”

    小兔子的英文Bunny和周之莓现在的英文名字Bonnie发音有点相似。

    周之莓纠正:“我是Bonnie,不是Bunny!”

    “哦,是吗?Bunny。”

    周之莓懒得和他争。

    画的差不多了,周之莓准备放下手上的笔刷时,看着赫维托顿了顿。

    不行,怎么随便画画都那么帅?

    周之莓开始加重赫维托眼皮上的黑色眼影,发誓要把他化成一个熊猫眼。

    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语音消息。

    被打断创作的周之莓微微蹙眉,看了眼随意丢在沙发上的手机,上面有备注,是施楷瑞。

    也不知怎的,周之莓下意识看了眼赫维托。他的手指在语音响起的同时停下动作,抬眸看着她,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浸着散漫的意味,脸上的神色却透着凌厉。

    “怎么不接?”

    周之莓想说这通语音不重要,但这样又显得她似乎在他面前隐藏什么。

    反正她和施楷瑞又没有怎么样,想也知道这通电话一定是邀请她一起去参加巡游。

    不等周之莓的回答,赫维托主动帮她接听了语音,点击扩音。

    与此同时,他停止动作的手指继续开始制造波澜。

    “Bunny,或许应该让他听听你现在的声音。”

    手机里传来施楷瑞的声音:“Bonnie,你在干什么呢?”

    第20章 Nope

    施楷瑞的声音从手机扩音器里传出来时, 赫维托的手指也在重重地按向某个顶点。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一心二用都是难事,更何况一心三用。

    周之莓一面要给赫维托化妆,一面要分心想回应施楷瑞的话, 一面又无法控制身体本能的反应。

    施楷瑞那边有些嘈杂,大概是已经在街上了, 声音有点大:“Bonnie, 我们楼下有好多人,你真的应该下来看看。”

    周之莓刚要开口,声音却是不受控制的低喘,连语调都变得暧昧不清。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

    庆幸的是, 施楷瑞似乎没有听清她的话:“Bonnie?你说什么?我这里太吵了。”

    周之莓抓住赫维托的手腕摇了摇头, 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动。她摆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可怜又无辜。

    可赫维托倚在沙发上, 嘴角衔着似笑非笑, 眼睛凝视周之莓, 仿佛一只正在等待猎物出现的大型猛兽, 似乎正在探寻着什么。

    他当然不可能停止动作。

    施楷瑞的声音喋喋不休:“等一下,我到安静的地方你再说。”

    周之莓想求求施楷瑞不要再说了,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等会儿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虽然早就知道赫维托是一个恶劣的人,但没想到他这么变态。他那双蓝色的眼眸里透露出玩弄与危险的光芒, 分明就是要在人前羞辱她。

    那两根手指无疑能让她彻底攀上顶峰。

    周之莓偏偏不如他所愿,咬着牙,忽略感官上的反应。

    既然装乖没有用, 周之莓也就不装了。她起身,一把将赫维托压在自己身下,跨腿坐在他的身上, 女王般盛气凌人。

    如此一来,赫维托只能仰靠在沙发上,双手懒懒地撑在沙发上,被迫“臣服”。可他眉毛微微上挑,看起来又痞又坏,哪有半点俘虏的样子。甚至从赫维托的角度看周之莓,她气呼呼的样子像猎物的垂死挣扎,他只要稍稍反扑,她便无力反抗。

    在手机里的施楷瑞再次开口前,周之莓一脸中气十足地对他说:“你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

    这句话施楷瑞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略显失望:“真的不来吗?”

    周之莓有些反感:“你不用管我来不来,管好你自己就行。”

    施楷瑞闻言一怔:“我也只是觉得……”

    “那只是你觉得,不要把你的感觉强加在我的身上,还有,麻烦你以后不要为这点小事打语音给我。”

    施楷瑞大概没料到周之莓的语气会是这样疏远清冷,默默道了声对不起打扰了,继而挂断语音。

    周之莓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但她不重一点,怕施楷瑞继续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到时候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和赫维托的关系虽然没有被摆到台面上来,但她如果对赫维托不够忠诚,相信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男人总是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是他的甜心小宝贝,下一秒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情舍弃一切。

    所以爱男人的女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爱自己才是正经事。

    此时的赫维托嘴角明显上扬,靠近贴在周之莓耳畔:“Bunny,你好凶。”

    凶吗!?

    还有更凶的呢!!

    周之莓一把抓住赫维托的手,狠狠咬上他的虎口,像只张牙舞爪的兔子,放下狠话:“等着,下次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也会弄你。”

    “是吗?我现在就有点期待了。”

    死变态!!

    气得周之莓加深了咬住赫维托虎口的动作。

    这一咬,赫维托非但不生气,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愈发明显。偏偏他脸上还是好看到不行的吸血鬼妆容,衬得他整个人有一种鬼魅的邪气。

    “这么爱咬?”赫维托暧昧低沉的声线在扩散,“要考虑换一只手咬吗?手指上全是你的味道。”

    周之莓立马松了口。

    不与变态争输赢。

    赫维托有一张异常精致的脸,这就导致无论什么颜色在他的脸上都不显得突兀。

    周之莓原先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个吸血鬼的妆容,是去年她在巡游时看到过的。当时她的第一想法竟然是觉得赫维托如果化上这么一个妆容,肯定更像吸血鬼。

    事实证明,周之莓的猜想并没有错,没有人比赫维托再适合这样一个妆造了。深邃的眼圈周围加深黑色的轮廓,眼角处向下画上一道类似血痕的红色的轮廓,一直延伸到唇角。

    这个妆容衬得赫维托整个人看起来邪恶又帅气,简直是一只能够迷死万千少女的吸血鬼。

    凭什么让他那么好看?

    周之莓才不想把他带出去让人夸夸,继续开始大刀阔斧地“改进”。

    “坐好,不要乱动!”

    “再动就要你好看!”

    “眼睛闭上!”

    察觉到赫维托有一点小动作的意思,周之莓便一巴掌往他手腕上拍。

    “啪”的一声。

    她这副架势,跟小时候训练自家那只小狗狗似的,板着脸,气势十足。

    效果自然也是有一些,起码赫维托真的不肆意妄为了。他散漫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嘴角笑容的弧度虽然不明显,可心情看起来却很不错。

    周之莓把赫维托按在沙发上,站在他的面前,开始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她一脸的专注又认真,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赫维托那双眼眸几乎烙印在她脸上没有挪开过。

    几分钟过去,更改后的妆容再次加深了眼眶上的黑色眼影,将赫维托彻底化成两只熊猫眼。

    很好,接下去就要在嘴角画出模拟骷髅头的骨骼痕迹,让他看起来龇牙咧嘴,可怖阴森。

    可结果依旧让周之莓大失所望。

    这个在别人脸上将会极其丑陋的妆容在赫维托的脸上并不显突兀,反倒像是量身打造一般,让他成为从地狱走来的邪祟,有着超强的冷酷气场。

    时间已经不多了,楼下的人群越来越密集,再不下楼估计挤不进去前排的好位置看巡游。况且周之莓长得还不够高大,一下子就能被人群挤飞。

    周之莓准备给自己化妆穿衣服,顺便把赫维托的衣服扔给他。

    “这是什么?”赫维托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嫌弃。

    是一套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男性套装,黑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分别绣着黑色蕾丝边和白色珍珠,下半身搭黑色长裤和长靴。

    这件套衣服是周之莓自己设计并亲手制作,融入了哥特的风格,整体看起来十分贵气,但前提是看谁穿。

    在赫维托开口拒绝前,周之莓再次强调:“你答应过今天随便我怎么折腾的,况且这件套衣服还是我亲手做的。”

    赫维托不由再看了眼手上的布料:“你亲手做的?”

    “光是那些蕾丝就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呢!”这是周之莓的练手作品而已,制作得有些粗糙,不过又不是用到正式场合穿,不需要那么讲究。

    赫维托难得没有冷言冷语,反倒因为周之莓的话微微扬眉。

    时间快来不及了,周之莓来不及去考虑赫维托的心情,推着他去浴室:“好啦好啦,你快换吧。”

    转头,周之莓开始给自己化妆。

    她的妆倒是不难,十分钟就能搞定,主要是衣服好看。

    那套兔子精的衣服也是周之莓自己做的,灵感源自于有一次无意间看到国内视频网站上的一次漫展。

    周之莓这几年虽然没有回国,但对国内的动态还是十分关注的。她知道二次元文化在国内非常流行,很多大型的漫展上都会有各种经过改良以及原创的cosplay,让人眼前一亮。

    漫展视频上有一个女生打扮成兔子的形象,看起来又乖又萌。周之莓便想到在万圣节的时候也能融入中国文化的元素,开始设计并制作《聊斋志异》故事中的兔子精。

    这边周之莓动作麻利,弄好妆发开始穿衣服。

    服装采用白色作为主色调,风格为改良版的中式汉服。上身严丝合缝,下身白裙飘飘。其中点缀的物品为周之莓脑袋上的兔耳朵以及屁股上的兔尾巴,都是毛茸茸的,可爱中透着诱人的性感。

    周之莓换好衣服一转头,见到赫维托正双手抱臂靠在岛台边上。

    他不知道站在这里默默看了她多久,脸上的表情因为骷髅妆容的原因分辨不清,但穿上那套黑色的衣服后,整个人有一种潇洒慵懒的高贵气场。带蕾丝的黑色衬衫因为他宽大的肩膀撑开,并不显得突兀,脚上那双靴子又增加了英气,像中世纪的欧洲王子,死后变成了一具英俊的骷髅。

    两个人,一黑,一白,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天色渐晚,楼下的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周之莓来不及再欣赏,拉着赫维托的手准备下楼,既兴奋又期待。

    正是黄昏与夜晚的交界点,走廊里光线昏暗。

    周之莓拉着赫维托的手腕走出来的一瞬,走廊上的壁灯依次点亮,柔和的光线洒在两个人的身上,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赫维托难得走神一瞬,看向眼前这副小小的身躯。他被周之莓拉着手腕,如承诺一般听从她的安排,跟随她的步伐。

    M国每年都有有关万圣节的活动,但是赫维托从来就没有参与过。他的童年多数时候是在昏暗的房间里度过,陪伴他最漫长的是一架黑色的钢琴。当同龄的孩子们打扮成各种形象,手中拿着一个南瓜篮子到邻居家敲门问“Trick or treat?”时,他一般都是在弹琴。

    不过赫维托弹钢琴完全无关于热爱,只是学业课程安排,便专注练习。在他练琴的时候,听不到外面的热闹和喧嚣,全世界仿佛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有他自己。

    此时此刻,周之莓牵着赫维托的手,拉着他走向热闹喧嚣的人潮。

    她正在一点点入侵他的世界。

    晚上七点,巡游已经开始,道路两旁拉起了围栏,观众只能站在围栏旁边,不能跨越。

    人群密集,加之这个国家的人大多高大,衬得周之莓像是从矮人国来的,尤其她今天还穿一双平底布鞋。反观赫维托,他人高马大,靴子的后跟自带四厘米的厚度,显得整个人更加巨大。

    巡游的队伍已经走过来,大家纷纷往前拥挤,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

    “赫维托!”周之莓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想带他去人少一点的地方。

    但是话音刚落,就有一群打扮光鲜亮丽的年轻人跑过来将周之莓与赫维托冲散。

    “赫维托!赫维托!”

    周之莓完全看不到赫维托的身影,她被眼前几个身高都在一米九甚至两米的男人堵着,又被旁边两个踩着高跟鞋并且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女生堵着,有苦难言。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头上的配饰掉落在地上,只能俯身去寻找。

    等周之莓一抬头,哪里还有赫维托的身影?

    放在小包包里的手机响起,周之莓拿出一看,本以为是赫维托,没想却是李美娜。

    李美娜问周之莓现在在哪儿,打算过来与她汇合,正好也可以看看彼此的妆造。

    周之莓被喧闹的音乐吵得脑子乱乱的,视线飘忽不定地在搜寻赫维托的身影,下意识回复李美娜自己所在的方位。

    李美娜回应了句什么周之莓没有听清,但很快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周之莓拿着手机给赫维托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在哪里?

    赫维托废话不多,直接发了定位,就在公寓门口。

    周之莓:[那我马上过来找你,你一定不要走开哦!]

    周之莓的位置距离公寓门口也就一百米左右,她从拥挤的人群里走出去,双手提着白色裙摆,大步大步往前走。

    远远的,周之莓就看到了赫维托。他背对着她,一身黑色,梳了个酷酷的大背头,鹤立鸡群,单单是一个背影也能让人想入非非。

    在周之莓走近时,有几个打扮新潮的女生也走向了赫维托,这使得她脚步放缓。

    “Hey,可以要一个联系方式吗?认识一下。”其中一个女生主动靠近赫维托,脸上有些羞赧。长得很高,目测有一米七五,身材前凸后翘,是大受M国人喜欢的类型。

    赫维托蹙眉,似没听到对方说话一般,神色冷淡,连眼神都没给对方一个。

    女生以为自己说的话对方没有听到,又靠近一点,打算伸出手拍拍赫维托的肩膀。

    赫维托歪了歪脑袋,尖酸又刻薄:“滚,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衣服。”

    女孩子听后明显一怔,随即放下手,翻翻白眼离开。

    这里的年轻人对待感情大多潇洒开放,感兴趣了直接上前询问联系方式,不感兴趣就直接拒绝。但是像赫维托这种既没有礼貌又傲慢的倒是不多见,就他这种性格,要不是长得好看又有钱,就等着一辈子打光棍吧。

    那几个女生离开后不仅翻白眼,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估计是在吐槽赫维托。经过周之莓身边时,她听到一句吐槽:“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吸血鬼王子吗?没准卸下妆容后是个小丑。”

    周之莓憋着笑意,悄悄走到赫维托的身后,捏着鼻子改变自己原来的腔调,俏皮又可爱:“Hey,请问这位先生,我可以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赫维托缓缓转过身,他脸上的骷髅妆在夜幕下更显几分鬼魅,但搭他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和高大的身躯,就算看不清他原本的面目,也能知道绝非池中物。

    怪不得刚才那几个女生会上去搭讪。

    在周之莓看来,今天的赫维托也不是赫维托,他脸上化着妆,穿着从来不可能会穿的衣服,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给她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想到刚才赫维托不让人碰自己的身体,周之莓就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一副街头流氓的样子眯了眯眼:“帅哥,你的胸肌好大,能摸摸吗?”

    不过周之莓忘了,比起不要脸,谁能比得过赫维托。

    “还有更大的地方,想摸吗?”

    赫维托一把拽住周之莓的手腕,强势将她按到自己怀里。他又高又壮,轻松将她锁住,让她无法动弹。

    路上人多,他们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搂搂抱抱,面对一双双意味不明的眼神,她还真有点害臊。

    周之莓在赫维托的怀里挣扎:“喂,你快放开我!”

    “不是想摸吗?怎么又不摸了?”

    好好好,这人居然还耍起了无赖,真是恶鬼上身了是吧?

    不等周之莓开口,赫维托注意到她身后又是乌泱泱的一群人,于是将她一把抱起,往一旁退了好几步。

    而他抱她的姿势,像极了大人怀抱小婴儿那般,两只手放在她两胁下,将她举起,让她双脚悬空。

    一直到周之莓旁边那些人群离去,赫维托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倒不是怕她消失不见,而是在这茫茫的人海里,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归属感。仿佛多年以来一直空落落的地方,渐渐被填满。

    他知道,她在找他。

    而他只要在原地等待,她就会乖乖找过来。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可周之莓觉得,她就要原地窒息了!

    赫维托你个四肢发达的臭男人,要想她死就直说!

    “放手!!!”

    “Nope。”

    与此同时,从另一个街区走过来寻找周之莓的李美娜顿了顿脚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眼前这抱在一起,又在扭扭捏捏像是在打情骂俏的两个人。

    “Bonnie,你是不是遇到了一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