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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Touch

    周之莓并没有让赫维托投喂, 她不是看不到他的手也受着伤。甚至,比起她手上那点皮肉之痛,他手上的伤看起来更加可怖。

    她挣扎着从赫维托身上下来, 在他那双如冰刀一般的双眸注视下,自己坐到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安安静静低着头觅食。

    别墅的一楼有两个餐厅, 这个餐厅相对来说要小一些,摆一张圆桌。圆桌直线距离最远便是正对面,但不可避免的,她一抬头就会撞进他那双阴湿的眼眸里。

    赫维托那双蓝色如海洋般的眼眸似乎要将周之莓淹没,一层层翻卷着巨浪洗刷她的身体, 从头到脚。他们隔着一张桌的距离, 可周之莓却清楚地感受到赫维托在用眼神抚摸她的皮肤。

    好在,Hansen医生的出现短暂地打断了赫维托的注视。

    Hansen医生背着一个医药箱, 气喘吁吁地走进餐厅。他对这里似乎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先跟周之莓打了个招呼:“嗨, 小Bunny, 这个点是在吃晚餐还是夜宵?”

    也不算很迟,晚上十点。

    “都算吧。”周之莓对事不对人, 仿佛无事发生般,面对Hansen医生时勾着唇笑了笑, 和面对赫维托时完全是两副面孔。

    “哇哦,那么丰盛?”

    “要尝尝吗?”周之莓甜甜笑着邀请道,“芒果蛋糕味道很不错。”

    Hansen笑着摇了摇头, 他脱下自己身上厚实的鹅绒外套,再撩了撩自己脑袋上的那几根头发,跟周之莓寒暄了两句, 才终于看到赫维托那般,惊呼道:“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什么德行呢?

    橙黄的灯光下,赫维托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倚坐在那儿,一只手懒懒搭在餐桌上,黑色的衬衫领口大开,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和隐约可见的胸肌,颓靡又性感。那双充血的眼眸在锋利的五官当中显得并不那么突出,但脸上留着黯然的胡渣,细散的碎发垂在硬朗的眉骨之上,使得面容在这光线下半明半暗。

    像一名战败后成为俘虏的特级上将,仍浑身充满了傲气和不可一世的压迫感,可早就大势已去。

    他现在空有一副盛气凌人的外表,实则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就连路过的野狗都可以朝他狂吠。

    周之莓听闻Hansen的话,下意识抬起头,却撞进了那双充血的眼眸当中。

    只一瞬,她立即无视般低头继续进食,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Hansen问赫维托:“John说你的手快要废了?究竟怎么搞的?有人伤你?”

    回答Hansen的只有一室的沉默,没办法,他只能戴上一次性的医用手套,开始检查赫维托的手。

    看起来,左手的伤势严重,右手倒是无碍。

    Hansen皱着眉,以他的专业很快就能判断出来,这是某人自己作的。

    他一直很清楚赫维托的身体状况,这人强壮得像一头莽撞的牦牛。可他也很清楚,赫维托的心理状况却实在堪忧,目前看来有了自残的趋势。

    “左手掌心这道伤口都快有两公分了,还那什么深,现在需要缝针处理。”

    赫维托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Hansen一边检查着赫维托的手,一边叹气皱眉:“赫维托先生,这都快过圣诞节了,你能让别人省省心吗?我这大晚上的驱车将近30公里来这荒郊野外,我都怕在路上遇到打劫的。”

    赫维托微眯着眼,倚着餐椅,神情淡淡的:“我让你来了吗?”

    “OK,是我闲得发慌,自找没趣行了吧。”Hansen说着不忘损赫维托一句,“就该让你的手发炎溃烂,全部组织坏死,最后只能剁手。”

    剁手两个字让周之莓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骇人的画面。她并不是不记得那位被剁手的明星助理,只不过一直不愿意想起。

    现在看来,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赫维托还能有谁?

    周之莓努力压下反胃的恶心,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Hansen:“先说好,我没带麻醉剂。”

    “废话少说。”

    周之莓一抬眼,就能看到赫维托掌心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搞的,像是被利器划伤,深浅不一,看起来十分渗人。

    他手背上的伤势她倒是记得很清楚,完全是自作自受。

    Hansen先给伤口做清创处理,和刚才赫维托为周之莓处理的过程大差不差。只不过,全程赫维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些伤根本不在他的手上。

    周之莓单看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难道他没有痛感吗?竟然连麻醉药都不上,直接缝针?

    眼看着Hansen从工具箱里拿出医用针线,周之莓起身就要走。

    “站住。”赫维托平静的眼眸里再次涌起了波澜,死死盯着周之莓。

    周之莓才懒得搭理他,可她要上楼,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他的身边。其实她这顿饭就吃得不怎么畅快,因为她总能感觉到自己被沉沉的目光注视。

    他哪是让她吃东西,根本是想吃了她。

    赫维托一把抓住周之莓的手腕,急得旁边的Hansen大喊:“Jesus!我刚刚擦完碘伏!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周之莓同时也被腕上湿润黏腻的触感惊得一怔。

    她不由看向他,无法想象这该有多疼。同时,她刚压下来的反胃感再次浮现。她脑海里冒出那只被剁下的手,鲜血淋漓。

    赫维托却仍然面无表情:“去哪儿?”

    “我能去哪儿?”周之莓自嘲道,“你不是不让我出去吗?我只能回房间啊。”

    “坐在这里。”赫维托用强硬的态度拽着她坐在自己旁边的餐椅上。

    难得Hansen这时候开口,却是劝周之莓:“小Bunny,你先别跟他一般见识,让我把这些伤口处理完毕。”

    周之莓看在Hansen的面子上,这才老老实实坐下。

    但不知不觉,她的眉头随着Hansen医生处理伤口的动作越皱越深。

    周之莓这完全属于人菜瘾还大,这就好比她爱看恐怖片,明明吓得要死,却还是忍不住想看。每次看到恐怖血腥的画面,她都会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仿佛那是自己的金钟罩铁布衫。

    Hansen处理外伤的动作很麻利,面对那些可怖的伤口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拿着针线开始准备给赫维托缝针。

    周之莓到底还是不敢看下去了,把脸撇向一旁。

    很快,Hansen处理完毕,提醒赫维托:“如果你不想让这只手残废,最好老老实实休养。”

    赫维托自然是嫌弃Hansen啰嗦,他让这位啰嗦的医生去检查周之莓手上的伤。

    “你们两个在玩什么虐恋情深?好端端非要给彼此弄点伤出来吗?”Hansen一脸无语,转头去检查周之莓的手,一边看一边点头:“不错,这个伤口处理得倒是十分专业。”

    Hansen笑着问赫维托:“你这是在我这里偷学的手艺吧?记得结一下学徒费啊,我带徒弟收费可是很高的。”

    赫维托的耐心似乎耗尽:“你最好现在用针线把这张啰嗦的嘴缝起来。”

    Hansen偏要贱兮兮地怼赫维托:“你那么能耐,怎么不把自己手上的伤口缝一下呢?”

    说完立即躲到周之莓身边告状:“小Bunny,你看看他,也不知道在狂妄自大些什么?”

    周之莓没看赫维托一眼,对Hansen说:“圣诞节快到了,先提前祝你圣诞快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感谢你的照顾。”

    其实不止是Hansen,周之莓在计划离开之前给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圣诞礼物,也包括赫维托的那一份。但她现在决定把赫维托的礼物扔掉,屁也不给他。

    “宝贝!你也太有心了吧!”收到礼物的Hansen笑得眼角全是褶子。

    “应该的。”

    “你也是,圣诞快乐,注意手上的伤哦。”

    Hansen一走,餐厅里仿佛结了一层冰霜,瞬间安静的同时,带来一阵阵凉意。

    周之莓穿得不多,别墅里本就有暖气,加上刚吃完东西,浑身上下热腾腾的。她这会儿不想和赫维托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纯粹是看到他就心烦生气,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

    预料之中的,周之莓刚准备走,便被赫维托拦下。

    周之莓知道折腾无果,索性就不折腾了。她一言不发,只淡淡看着赫维托。

    她这副毫无生气却又美丽的样子,像极了一株色彩鲜艳的塑料假花。

    赫维托拿出一只粉色的手机,放在桌上,推到周之莓面前。

    是她逃跑前留在医院卫生间的那只手机,现在又完好无损地送到了她面前。

    “怎么?又想要监听我吗?”周之莓不装了,摊牌了,她现在不打算给赫维托什么好脸色,反正已经鱼死网破。

    赫维托咬着牙:“这只手机里只有定位系统,没有监听系统。”

    “是吗?”周之莓勾起唇,笑得像一朵会噬人的食人花,“那么,你之前的确在监听我了?”

    赫维托眯了眯眼,颓靡的神色里似乎有点心虚。

    他知道她在耍心机,但不在乎。

    至少她还会看着他、和他说话,干什么都行。

    周之莓呵了一声:“这只手机你自己留着慢慢用吧。”

    “Bonnie,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赫维托的语气冰冷又直白,他一把拽过她的手腕让她跌坐在自己怀中。

    周之莓躲闪着他的靠近,眼底全是抗拒和嫌弃:“别碰我!”

    她对着别人笑,却厌恶面对他。

    她亲手送人礼物,却碰都不让他碰。

    “别碰你?可我偏要你现在吻我呢?”赫维托强势靠近,刺短的胡渣碰触到她细腻的皮肤,她躲了又躲。

    她之前不是很喜欢他的胡渣吗?

    为什么现在又要躲闪?

    挣扎之间,周之莓那条睡裙的吊带从肩膀滑落,整颗柔软呼之欲出般的压在赫维托饱满的胸肌上。

    赫维托本就沉重的呼吸更沉,他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张口采摘那枚色泽红润的树莓,含在嘴里,用舌尖舔舐。甜美的滋味似乎瞬间让他忘记了身体里的燥怒,只有酥软的心房在震动。

    他知道的,她一向受不了这样的吮吻,每次都会湿得一塌糊涂。

    他甚至有的是办法让她变得更湿。这是不是也说明,她其实根本就无法抗拒他?

    看,她的皮肤开始发烫,她的心跳频率渐渐加快,她的身体在为他动情。

    她在低喘,她喜欢他的亲吻和抚触,不是吗?

    周之莓气喘吁吁地躲闪,咬牙齿地伸手推赫维托。

    “别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这个词仿佛刺痛了赫维托,他用手掰正她的脸颊,逼着她面对自己。

    残余的食物被扫到一边,赫维托将周之莓按在餐桌上,低下头继续啃噬她脆弱的皮肤。

    从大动脉到起伏不定的软绵,他一只手包裹着一边,另一边用嘴唇爱惜着,发出啧啧的吮声。

    周之莓心理抗拒,身体却恬不知耻地开始动情,让她愈发恼羞成怒。

    情急之下,周之莓抬起手用力地扇了赫维托一巴掌。

    “啪”的一声闷响,在餐厅里回荡。

    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扇起他来可以说十分顺手,也知道收点力道不至于让自己的掌心那么疼。

    “你打上瘾了是么?”赫维托禁锢着周之莓的手腕,确认了她刚才打他不是用受伤的那只手。

    “对,这是你自找的!”

    周之莓一只手被禁锢,便举起另一只贴着防水胶布的手。正要扇赫维托的脸时,他突然放开桎梏。

    有人比心狠,有人比心计。

    赫维托明显是周之莓的手下败将,输得一塌糊涂。看似是他禁锢着她,但何尝又不是她桎梏着他的心房。

    他并非不愿意承认,而是不愿意放手。

    即便周之莓说一切都是假的,但在赫维托心里,她的笑容是真的,她身上的软是真的,她呼吸间的热是真的,她心脏的跳动是真的。

    她在和他接吻时分明那么动情,在他彻底进入时分明那么妩媚,她爽得双眼泛红,浑身颤栗。

    她那么弱小,只会无助地咬着他的肩膀,把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里,他们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赫维托不管周之莓愿不愿意,也不管她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感受到赫维托的松懈,周之莓立即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嚣张地对着他大喊:“臭男人!疯子!”

    说完立即调整凌乱的衣服往外跑。

    她并没有任何方向和目的地,只是想要逃离这里,远离赫维托。

    但下一秒,两个保镖拦住了她的去路。

    前面是两个魁梧的保镖,后面是缓缓走来的赫维托。

    “你又想跑到哪里去?”

    周之莓像是被困在网中的蝴蝶,无法扑腾自己羸弱的翅膀,散落了一地的残肢。她无助地跌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腿,缩成小小一团。

    赫维托带着骇人的压迫感,俯身将她一把抱了起来:“你不是想出去吗?好,我会带你去海边度假。”

    “我不要!”

    “又不要了?”赫维托用右手轻抚周之莓的脸颊,“知道吗?那里有一座百年古堡,古堡建在海边,背面就是礁石悬崖和海浪。如果你想逃的话,推门出去就会掉进海里。”

    第42章 Kiss

    *

    宝蓝色无云的天, 一望无际的海。

    古堡倚身悬崖之上,哥特式的坚固建筑,拥有百年历史。

    最初, 城堡并非用来享受,而是抵御外来侵略袭击。而这座名为利柏莎的古老城堡, 更是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传说在十八世纪末, 本国君主埃德加统治时期,国内外动荡。深爱着妻子的埃德加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动用了近千个工匠,才修筑好这座以自己妻子利柏莎命名的城堡,也是用来保护她的城池堡垒。可惜, 利柏莎只在城堡里住了一年便病逝, 一年后埃德加抑郁而终。

    若想私人拥有这座城堡,无疑需要动用大量的财力和能力。

    而它现在的主人便是赫维托。

    这座城堡经历了百年的岁月洗礼, 城墙上仍有许多当时战火留下的痕迹。在落日黄昏的映射之下, 这些密密麻麻的痕迹仿佛能让时空倒转, 昨日浮现。

    如今, 站在古堡最高处眺望时,没有白色的硝烟和恐怖的厮杀, 只有美不胜收的海天一色。

    周之莓所在的位置,陡壁海拔约两百米, 正如赫维托来之前所说,她的脚下便是悬崖和滔天的浪涌,危险却又迷人。

    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水分子, 撩得周之莓头发凌乱。索性,她将长发全部扎起,绑成一个丸子头。

    她已经躺在阳伞下睡了大半天, 醒后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初看眼前的景色还会觉得惊艳,但看久了,也就只有那么一回事了。耳边是潮涨潮落的海浪声,天边偶尔飞过几只不知名的海鸟叽叽喳喳地叫唤。

    古堡很大,房间更是多得没边。周之莓被安置在视野最好的一间房,推门出去就是一个超大的阳台。阳台上有躺椅和阳伞,可以吹着海风欣赏美景。

    这里是位于M国的南滨新陆州,全年阳光明媚,即便是冬天,白天温度还有华氏80°左右,但昼夜的温差较大。

    一直到黄昏,太阳缓缓降落,原本的蓝天仿佛被点了一把火,变成火烧般的橙红色。晚霞与海水连成一色,又是美得令人感叹。

    正是在这个时候,周之莓听到房门被打开,有人走进来。她知道是谁,所以面不改色地继续看着眼前的景色。

    “天凉了,进来。”

    赫维托低沉的声线从周之莓身后传来,但她像是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今天是来古堡的第三天,即便这个圣诞节毫无节日的氛围,但也已经过去。

    周之莓一直很老实地待在自己的房间,活动范围也就是阳台和床上,三点一线。庆幸的是,赫维托很少来骚扰她,所以她能悠闲自得地发呆。

    周之莓不能确定赫维托什么时候会兽性大发,亦如在私人飞机上时,强迫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那双手从头至尾没有老实过,像揉面团似的对她又揉又搓。

    她拒绝他的吻,他便用手掌代替嘴唇,一点点缓缓游走在她每一寸的皮肤上,所到之处都像是留下星星点点的火苗,让她皮肤滚烫。

    关键是,关键是周之莓非常不争气地在他身上软了。偏偏他还故意用领带绑着她的双手,让她躲也躲不得,推也推不了。

    她背靠在他的胸膛上,被他揉得浑身酥麻,心跳加速。

    当时周之莓穿一条及膝的裙子,里面甚至连打底裤都没穿,可想而知有多么糟糕。撩人的气息在她耳边,那根恶劣的手指沿着外轮廓一点点地打着圈圈,要进去不去进去地按着。

    有那么一瞬间,周之莓还真想不管不顾骑在赫维托身上先享受一把再说。不过最终是理智战胜了欲念,忍得那叫一个辛苦。

    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在一点点逼近,一直到那只宽大的手掌碰触到周之莓的发梢,她像触电似的弹了起来,离赫维托远远的。

    她可不是什么绝财、绝色、绝意的修女,难免经受不住诱惑。

    真烦,能不能别招惹她?

    显而易见,赫维托今天把自己收拾得很有型。他一向一丝不苟,连发梢都透着精致的矜贵感。一身简单又暗藏设计的休闲装,由肌肉线条匀称的身形撑着,怎么穿都不会不错。海风吹鼓起他的衣摆,将一缕紧贴在窄腰的皮肤上,勾勒出宽大的肩膀。

    闻言,赫维托双手抄兜,目光下敛,眉梢染上一丝薄怒。

    “过来。”他缓缓抬脚,朝她走过去。

    周之莓她下意识往后退步,冷脸对赫维托说:“你别过来。”

    可赫维托哪会如她所愿,他偏要带着骇人的气势走过来,在这方寸之地,让她退无可退。可把兔子逼急乐了也会咬人的,更何况她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周之莓背靠在石柱栏杆上,身后就是深渊。她将手撑在栏杆上,看着朝自己走近的赫维托:“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是么?”赫维托勾起唇角,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眼底一半嘲讽一半戏谑,“你敢跳吗?”

    当然不敢。

    可做做样子她还不会吗?

    周之莓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栏杆上爬。

    只不过,比她动作更快的,是赫维托的手臂,他一把勾住了她的腰。

    与此同时,赫维托一口咬住周之莓的后颈,疼得她闷哼一声。

    疼。

    “下次再敢往上面爬,有让你哭的时候。”赫维托整齐的牙齿仍咬着周之莓后颈上的那寸敏感之地,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温和了许多。

    “松口!你是狗吗?”

    赫维托轻哼一声:“狗会让你爽得弄湿我的裤子吗?”

    她明明那么喜欢他的抚触,用不了三分钟就会动情。甚至他的手指都没有钻进去,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吐出甜蜜的芬芳。

    啧,真的好湿,好滑。

    如果他亲吻她,舔舐她,她又会有什么反应?

    可以预料的,她会分泌出更多甜蜜的爱液来反馈他。

    或许是找到了某种自洽的方式,赫维托的心情好了许多。自那天下飞机后,赫维托一改之前在别墅里阴沉的低气压,三不五时地来逗一逗周之莓。

    就像是逗弄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宠物,看她伸出利爪却挠不到他,竟让这人有几分稚气的沾沾自喜。当然,有时候他也会不小心被她挠伤,但这点皮肉之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如果你想要的话,求我,我会毫无保留地满足你。”

    周之莓脑海里冒出那日在飞机上的画面,面红耳赤地咬着牙骂赫维托:“闭嘴,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谢谢夸奖。”赫维托依旧牢牢禁锢着周之莓,宽大的胸膛覆盖住她瘦小的脊背,性感沙哑的声线在她耳边滑过:“不过,我现在不做点禽兽该做的事情,好像对不起你的夸奖。”

    一阵海风袭来,让周之莓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瑟缩着。耳廓正被湿热的舌尖舔着,吮着。而她的双手被赫维托单手钳制着抵在栏杆上,动弹不得。

    “不要。”

    “不要什么?”赫维托偏要恶劣地抓住周之莓的手,带着她去触碰那股热源,耐心询问着:“不要他吗?”

    “你滚开!”

    “可你明明很想要,为什么要抗拒?”

    跟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要怎么沟通呢?

    周之莓咬牙切齿,干脆如他所愿,狠狠地一把抓住他,用力捏着,最好捏断好了。

    果不其然,她听到耳畔低沉的警告:“你确定要这样对待他?”

    “不听话的废物而已,留着干什么?”周之莓不松手,可意外发现,这玩意儿竟然还在自己掌心长大,仿佛在兴奋地跳动,让她感受到如同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赫维托恬不知耻地在周之莓耳边喘着,呼吸沉重:“是不乖。可只有你才会让他不听话。”

    周之莓真的服了,从没见过人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耳边的风声和海浪声越来越大,周之莓穿着单薄,露出在外的皮肤有一丝凉意。赫维托单手将她一把扛起,她瞬间天旋地转,脑袋朝下被他扛着进了屋。她的头发瞬间散落,像个疯子似的盖住脸庞。

    很快,周之莓被扔到了床上。柔软的床垫让她在面上颠了颠,最后滚陷了进去。

    赫维托关好门窗,居高临下地当着周之莓的面整理着自己的袖口,语气淡淡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被我干,要么吃晚餐。”

    周之莓咬牙切齿,气得双颊红扑扑的,最后不得不开口:“晚餐。”

    赫维托的心情似乎好极了,单膝跪在床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拽过来:“真乖。”

    事实上,这顿晚餐吃得并不安生。

    佣人将食物送到了周之莓的房间,依旧还是看起来健康却食之无味的白人饭。

    周之莓的房间很大,除了睡觉的卧室外,还有偏厅、餐厅、独立卫浴。说是一个豪华小套间也不为过。

    赫维托强势地抱着周之莓坐在他的身上,不让她动刀叉,只有他才能投喂她。他仔仔细细地切好牛排,用叉子喂到周之莓唇边:“张嘴。”

    周之莓没扭捏,她的确饿了,一口咬住牛肉细细咀嚼。

    “吃完晚餐带你到古堡逛一逛怎么样?”赫维托又叉了一小块牛肉喂到周之莓唇边。

    周之莓光顾着吃东西,懒得回答他。他又急了,伸手扣着她的下巴:“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周之莓拍开赫维托的手,“你还喂不喂了?”

    赫维托不怒反笑,又给她喂了一块牛肉,看她吃得那么香,问:“好吃吗?”

    “不好吃。”

    “是么?”

    他低头靠近,企图品尝她唇齿内的味道来证实她的说法。好在这一恶心的行为被周之莓提前预判,立即叉了一块牛肉堵住他的嘴。

    赫维托皱着眉吃着嘴里的牛肉,那双眼睛却一直粘在她的双唇上。以至于嘴里的牛肉是什么味道并没有品尝出来。

    光吃牛肉觉得嘴里少了点什么,周之莓看向桌上的红酒,伸手去拿。

    赫维托却连这个也要控制她:“这酒很烈,你确定要喝?”

    “怎么?你怕我酒后乱性吗?”

    “酒后并不会乱性,不过是把你内心不敢做的借着所谓的酒意做了。所以,你想要性?”赫维托倒了一点酒出来喂到周之莓嘴边,可她这时候又作妖说不喝了。

    “我要喝奶茶。”

    “奶茶?”赫维托似乎也被她的要求无语住,“这里没有。”

    “没有你不会想办法吗?”周之莓不屑地轻哼。

    赫维托用虎口卡着周之莓的下颚,让她看着他:“你在得寸进尺吗?”

    “是啊,我就是这么不知好歹,怎么办呢?要不然,你放我走好了。”

    “做梦。”

    后来倒是给赫维托喝了那杯烈酒。他并不是嗜酒的人,偶尔喝一点算怡情。

    不多时,周之莓扭了扭屁股。赫维托不耐:“蹭什么?”

    “先管管你那个不听话的小老弟吧,他又在顶我。”周之莓觉得好烦,吃饭也不安生。

    赫维托对此似乎也无可奈何:“可能他也饿了,你要喂他吗?”

    “做梦去吧。”

    等周之莓吃完牛排,赫维托将手上的刀叉随意扔在一边。很明显,他现在就想一口吞了她。

    投喂时,她张开了嘴,吐出殷红的舌头。可他稍稍靠近,她立即敏捷地躲闪。

    赫维托很清楚,他现在只能看着她那张吐息着香甜的红唇,却没有办法亲吻。

    可现在他也饿极了,他想吃她的唇,吮她的舌,吞咽她的口水,把她整个人都纳入自己身体里。

    “别碰我!”周之莓避之不及般地躲闪着他,从他身上跳下来。

    又是这三个字,赫维托早就已经听腻了。听多了,完全可以不当一回事。

    猫鼠游戏再次上演,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再次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香甜的气息勾引着他,让他的呼吸沉重。

    “如果我想碰你,你以为凭你这副柔弱的身体能够抵挡得了吗?”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

    周之莓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这几天赫维托虽然一直用强硬霸道的态度对她,倒是没有真的强迫她。所以她才敢在他的面前肆无忌惮,想怼就怼,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她很聪明,很会审时度势,见好就收。

    “啪”的一声。

    又是一巴掌扇在赫维托的脸上。可随之而来的,是周之莓吻住了赫维托的双唇。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种“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反差时,她的舌尖顶开他的唇齿,在他唇内游走一圈,随即快速撤离。

    整个过程赫维托似乎还在云里雾里,他难得看起来有点懵懵的可爱。可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呼吸平稳地看着他。那双眼里有得逞后的狡黠,带一些笑意,一些清明,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美得让他心动不已。

    单单是这个浅尝即止的吻,却让赫维托浑身一阵发烫,她甜蜜的唾液还停留在他的口腔里,香甜的气息钻入他的五脏六腑。但只有这么一个吻是不够的,这就像是一剂药引,正在侵蚀他的身心,腐蚀他的骨髓。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他才是被拿捏的那一方。

    赫维托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恼人的折磨,他强势地卡住她的下颚,用手指揉搓着她的下唇,让她的唇充血、肿胀,看起来脆弱不堪。接着,他再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双唇。

    这无疑是一剂更猛的毒药,让他发烫的皮肤更加滚烫,让他不稳的呼吸更加急促,让他凌乱的心跳更加骚乱。

    但只要她肯回吻他,这一切都可以被平息。

    周之莓自然不能让赫维托如愿以偿,她柔软无骨般地躲到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赫维托,能谈谈吗?”

    “谈什么?”他清楚,她又开始装可怜了,“谈逃跑?谈离开?”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离开了,又可以回来呢?”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当然是骗他的。

    她要走了再说。

    周之莓很清楚,现在她能离开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赫维托,只有他点头,她才能全身而退。

    一直较劲也不是办法,她总得把自己的诉求说出来。说出来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要是不答应的话,再想办法好了。

    周之莓抬起头,眨眨那双无辜的大眼:“不开玩笑。”

    不等赫维托回答,她凑近亲了亲他的唇角:“很认真的。”

    这蜻蜓点水般的啄吻,反倒更让男人的心动加速。

    “是吗?可我并没有看到你的真诚。”

    起码,现在赫维托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单手圈着她的腰,和她额抵着额,仿佛彼此是恩爱的情侣那般,连说话都是低声的耳语:“吻我,用你全部的真诚来吻我。”

    周之莓抬起手攥住赫维托的衣领,将他往下拽到自己的面前,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的唇齿内早就被他的带着酒淳的气息侵占,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淡香。她先是用舌尖细细地勾勒他的唇畔,再轻轻吮吻,接着滑入柔软的舌尖。

    赫维托闭上炽热的眼眸,全身心投入这个让他无法自拔的吻。他的手掌轻轻扶着她的后脑,贪婪地摄取着她的所有,包括气息、唾液、体温。彼此的身体无声地贴合,亲密无间的姿势,熟悉又自然。

    从浅尝到深吻,这个吻周之莓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她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炽热的缠绵,呼吸交融。不仅是他,她也浑身酥麻,脑袋被云雾缠绕般发昏,好像间接地醉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咔哒”一声。

    周之莓的脚腕被冰凉的金属扣住,是一只手铐。她怔愣地看着赫维托,忘记了挣扎。

    第43章 Criminal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起?

    赫维托不紧不慢地想起, 哦,似乎是在第一个圣诞节的时候,她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套非常暴露的女士情趣套装, 布料少得可怜,称不上任何美感。为此, 赫维托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认为那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小把戏。他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手上有一杯没喝完的红酒,双腿交叠,耐着性子看她表演。

    可是当她穿上那套不知廉耻的布料,在他面前微微颤栗着身体, 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游走在发红的皮肤上。她的表情里有羞赧、无助, 以及望向他时的孱弱。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赎,此刻只有他能带她走出水火。

    那一瞬, 赫维托突然发现眼前这一切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美的不是那套廉价暴露的衣服, 而是穿上衣服的她。

    这让赫维托想起, 每一次见面时, 她总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她用不一样的着装和打扮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可爱的、大胆的、休闲的、性感的……她驾驭各种风格总是游刃有余, 而他似乎开始期待每次的见面。

    只不过,赫维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所期待的并非不同着装的她, 只是期待见她。

    那时候的赫维托以为自己迷恋上了做爱的滋味,他着迷于她柔软的身体、香甜的气息、还有紧紧将他包裹着的温暖潮湿。像是婴儿待在母体的羊水里那样舒适,让他恨不得扼住她的脖颈, 将她完全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可是有一次她来了月经,脸上脂粉未施,也没有精心的打扮, 只穿了一套上下两截式的睡衣便被临时带过来。那个夜晚,她抱着他的脖颈撒着娇,说自己的身体不方便。

    赫维托并未强迫她,即便他可以浴血奋战来纾解自己内体的躁动,亦或者让她用嘴巴吞咽。但他只是抱着她,呼吸着她身上的清香,用手指轻触她柔软的皮肤。

    那是一个让赫维托至今难忘的拥抱,他第一次感觉到怀里的人是那么小小的一只,像一只随时都能被捏碎的微小生物。可他将她抱起,却是那么轻巧,那么乖顺。

    他们足足拥抱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并没有性爱和欲念,仿佛他是她的一切,而她又是他的唯一。

    赫维托并未切身感受过什么是爱,他从阅读过的书本中了解过爱,从别人的家庭中窥视过爱。

    他的人生里没有出现过爱他的人,将他产下的母亲并不爱他,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并不爱他。他也没有所谓的交心朋友,未曾感受过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友谊。

    他更没有谈过所谓的恋爱。

    可她说,她爱他。

    赫维托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爱的?

    她用自己的嘴巴表达爱,用自己的身体表达爱。无论他是睥睨还是傲慢,她总是笑脸相迎。这一切的一切,让赫维托开始相信,她是爱着他的。

    赫维托并不排斥爱,相反,他需要更多的爱来填平这么多年他所缺失的。

    人总是贪恋,无论是面对金钱、权利,还是感情。当他再也不满足于只是通过见面和纳入来充沛自己内心的空缺时,他开始24小时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路边的咖啡店发了个半个小时的呆、她在花店捧着一束向日葵走出来、她在巷子里喂养两只流浪的小猫……

    得到有关她的讯息越多,他就越像是一只躲藏在阴暗湿地里的困兽,仿佛浑身被恶心的黏液沾染,指缝里全是泥泞浑浊的垃圾,连呼吸间都是肮脏的毒气。

    他明明,明明窥视着她的一切,却根本无法满足内心的焦渴。

    赫维托无比肯定,总有一天他会将将她关起来,彻底将她占为己有。在无人窥见的暗室里,叫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如此一来,她只能对着他笑,对着他说话,对着他生气。

    这副手铐是赫维托很早之前就准备的,为周之莓量身打造,是她最爱的粉红色。只不过,原本用来铐住手腕的地方,现在却铐住了她的脚踝。

    ——离开,又回来?

    她难道以为他还会相信她的这些花言巧语吗?

    从始至终,赫维托就没有信过周之莓的任何一句话。他比谁都清楚,清楚她有很多事情瞒着他。她用最甜蜜的吻来诱引着他,最后却给他致命的一击。

    她说爱他,到头来却让他深深怀疑这些爱究竟是真还是假?

    多么残忍啊!

    他真恨不得一把掐死她,让她死在他的怀里。他会看着她的尸体一点点冰冷,最后放进特制的冰棺之中,这样她的身体将会永远陪伴着他。

    “赫维托,你要干什么?”周之莓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摆脱脚上的镣铐。

    赫维托的手缓缓抚摸着周之莓的脚踝,继而用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的脚。

    怎么办?他实在爱极了她这双脚,忍不住俯身亲吻,缓缓舔舐吮吸,下一秒又想亲手将它砍断。

    或许只有砍断了她的脚,她才永远不会离开他。

    “你放开我!”周之莓简直服了,他好端端的铐着她的脚干什么?

    软禁就已经让她够烦的了,还要加一道锁是吗?

    周之莓用力挣扎,以至于金属器具磨红了她的脚踝。这倒是叫赫维托有些心疼,他轻揉着她的脚,让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赫维托嘴角衔着嘲讽的笑意,那抹笑太阴森,以至于让周之莓觉得毛骨悚然。

    他手上有解开镣铐的钥匙,“咔哒”一声,解开她脚上的束缚。仿佛是在戏耍她一般,他想解开就解开,她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中。

    粉红色的手铐被赫维托用修长的手指勾着,递到周之莓面前:“想玩玩吗?”

    周之莓眯了眯眼,不确定这个疯子这会儿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如果把手铐交到她的手上,她自然是要把他铐起来。

    “手铐钥匙呢?”周之莓问。

    赫维托微微挑眉,将一枚小小的钥匙交到周之莓手中。

    周之莓将信将疑:“随便我怎么玩?”

    赫维托点点头:“随意。”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周之莓拿起手铐,一边看着赫维托似笑非笑的神色,一边扣住他左手手腕。可等她想要再扣住他的右手时,只见他动作迅速,将手铐靠在了她的右手上。

    他们两个人的手铐在了一起。

    “不是说随便我玩吗?”周之莓不满地皱起眉,“骗子,你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说话算话了?”赫维托靠近蹭了蹭周之莓的额头,“Bunny,这都是跟你学的。”

    看吧,他就是这么一个出尔反尔的人,随心所欲。

    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周之莓气鼓鼓地咬了咬唇,准备拿钥匙解开彼此手上的束缚,可赫维托又快她一步,将她手上的钥匙远远扔到一旁。

    “喂!”

    赫维托顺势单臂将周之莓抱起来,至于另外一只手和她的手十指紧扣。如同怀抱婴儿的姿势,他肌肉饱满的手臂托着她的臀,让她贴在自己怀里。

    “说了带你去古堡逛逛的,当饭后消食吧。”

    周之莓不知道赫维托这是在唱场哪一出,但她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

    古堡很大,从来的那一天周之莓就知道。

    这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古堡经过现代技术的翻修与改造,保留着历史辉煌的同时,内部焕然一新。墙壁和走廊上雕梁画栋,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气派非常。

    赫维托说是带周之莓逛逛,但目的地却非常明确,他抱着她,从卧室走出去,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有三处拐角,分别设置楼梯口。赫维托抱着周之莓从最近的楼梯口走下去,一层一层,一直到了像酒店大堂一样宽敞的大厅。

    此时的大厅中间,跪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他似乎被严刑拷打过,脸上身上都有血迹,呼吸微弱。即便如此,周之莓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常年跟随赫维托左右的助理之一。

    赫维托的助理除了John以外,还有其他几位,分别帮助他处理集团内的大小事务,只不过他们并不像John受到绝对的重用。

    古堡大厅的光线明亮,在以前,这里承担了包括日常办公、接待访客等功能,现在是赫维托用来审问的地方。

    除了那位铐着手铐跪在地上的男人以外,大厅里还站着赫维托的保镖。他们无一例外腰上都别着枪,一字排开站着,气势骇人。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坐在一张宽敞的沙发上,他抬起铐着彼此手腕的铐手去触碰周之莓的脸颊,不由也带起了她的手。

    他们现在似乎真的成了连体,不分彼此。

    “知道他做了什么吗?”赫维托像哄着孩子一般,低声询问周之莓。

    周之莓哪能知道原因。

    可她对眼前的画面并不陌生,这并不是赫维托第一次动用私刑了。每一次见到这种画面,总会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以及,恐惧。

    在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里,动用私刑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这个国家还十分主张所谓的人权。

    但赫维托并不会承认自己动用私刑,哪怕是眼前这位鼻青脸肿的男人在面对警察询问的时候,也只会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他准备暗杀你吗?”周之莓问。

    身边最亲近的助理却是带着目的想要暗杀自己的人,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因为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动手,让赫维托毫无防备。

    赫维托摇摇头,低低地在周之莓的耳边道:“他没这个能耐暗杀我,倒是向我那位姐姐透露了非常多关于我们的消息。”

    “你的姐姐?”周之莓记得赫维托有好几个姐姐,不知他口中的是哪一位。

    赫维托提醒:“她叫Eva,你没有见过。”

    周之莓虽然没有见过,但不是不认识。

    Eva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白人女性,她在总统选举演讲上为其中一位名为Maud Aurora的竞选人拉票,慷慨激昂。Eva那次的演讲在社交媒体上引起过不少的关注度和讨论度,她知性大方,拥有美满的家庭和自己的事业,是很多女性的楷模。

    赫维托对周之莓说:“Eva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你的存在,这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今天晚上,这件事交由你来审判吧。”

    “我?”周之莓可不想手上沾人命官司,“这是你的人,不关我的事。”

    “天真的小Bunny,知道吗?我一直将你保护得妥帖,没人知道你的存在。可是现在不同了。Eva随时都有可能绑架了你,借你来威胁我。”赫维托的手指在周之莓的皮肤上游走,“Eva最喜欢动用私刑,她会用锋利的针或刀子刺进你的指缝、乳头,攻击你身体上脆弱的部位,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之莓的眉头越皱越深,开始有了生理性的反胃,刚刚吃下肚子的牛排味道涌上来,让她想吐。

    难以想象,一向以温柔知性示人的Eva在私底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赫维托轻拍周之莓的后背:“所以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了吗?”

    周之莓如置身事外般敷衍地点点头,其实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一直到,赫维托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不顾周之莓的反抗和拒绝,强势交到她的手中。

    “很好,现在,我让你去解决了他。”赫维托依旧轻拍周之莓的后背,似哄非哄,“既然你不喜欢枪,那就用刀好了。冷兵器不会发出任何吓人的声音,也不用练习使用方法。你只要记住,将尖锐的部分用力刺向他的胸口,这样就可以穿透他的心脏。”

    冰冷的匕首被迫塞进周之莓的掌心,像是浇筑下来的一桶冰水,令她浑身上下颤栗不止。

    她从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恐惧,再次看清楚了赫维托狰狞的面庞,即便他这张脸没有任何死角般的完美,却布满了阴森可怕的戾气。仿佛下一秒,这把匕首就会从他的手中刺入她的胸腔。

    如果让他知道,她欺瞒了他那么多事情,他会不会也像对待眼前这位那般对待她?

    “Bunny,你在害怕吗?我感觉到你在发抖呢。”赫维托耐心安抚着周之莓,亲昵地用脸颊蹭着她的脸颊,“乖,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周之莓摇头拒绝:“……他都已经这副鬼样子了?你还想我怎么做?”

    “我要你杀了他。”赫维托掌心扣着周之莓的脖颈,不疾不徐:“知道吗?他背叛了我,陷我们于危险之地,你和我随时都有可能因此丧命。Bunny,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神经病!

    他真的是个神经病!

    周之莓恐惧地丢弃手中的匕首。

    她不可能杀人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收起你的圣母玛利亚之心!”赫维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周之莓,眼底是浓浓的不满,他的暴戾和阴晴不定在她的面前展现地淋漓尽致,“你是蠢货吗?万一你真有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呢?”

    “放心,我不会有意外的。”

    赫维托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连我都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你的安全,你又用什么来保证呢?”

    他说着一把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到跪坐地上的男人面前。

    这一次,周之莓清楚看到对方的面孔。那是一张白人的面庞,但一只眼睛被打肿,眼皮外翻,而他的嘴角流着鲜血,嘴巴里的牙齿掉落了好几颗。

    他终于撑不住倒在地毯上,如同一个将死之人般,奄奄一息。

    赫维托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包裹着周之莓的手,教她去犯罪。

    周之莓不知道何时开始战栗不止,她的抗拒显得微不足道。赫维托强势地掰开她的手指,再次将那把匕首放入她的掌心,强迫她去刺伤眼前的人。

    “不要……赫维托……求你……”她只能软下声来祈求。

    “没用的东西!”赫维托终于不再强迫她,他叹息了一声,将她抱起来,“如果你被Eva的人带走,所要面对的,可不止这些。”

    前一秒还一脸暴怒的人,这会儿又像是个温柔的暖男。他带她离开,语气轻柔安抚:“这就害怕了?”

    周之莓没有说话。

    她的心情很复杂,不单单是害怕这个词能概括的。

    “对了,Bunny,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赫维托依旧亲昵地抱着她,“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告诉我,我都会既往不咎。”

    周之莓看向自己的手,上面明明没有血,可她却感觉到一种无比黏腻的,肮脏的,可怖的东西。

    她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

    “说话!”赫维托突然大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之莓被吓得一惊,下意识地摇摇头。

    “很好,很好。”赫维托勾起唇,“好女孩,知道我有多爱惜你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犯错,我会给你机会,可你似乎并不会把握机会。”

    周之莓根本无从判断赫维托的嘴里有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只知道,她什么都不能对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说。

    什么都不能说。

    再次回到房间,周之莓挣扎着从赫维托身上下来,拼了命地去找那枚被扔在角落的钥匙。

    钥匙就在眼前,可她抵不过赫维托的力气,手腕与他的手腕铐在一起,只差一点点就能拿到。

    她跪在了地上,微微翘起臀部,努力伸长自己的手臂,却仍然无法够到钥匙。

    与此同时,赫维托却伸手从周之莓的裙摆底下钻进去,猝不及防地一把扯掉了她的下面单薄的布料。

    周之莓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她跌坐在地上,带着一脸的防备看着赫维托。

    这个疯子又想干什么?

    赫维托单腿屈膝半跪在周之莓面前,当着她的面前拿着那条薄薄的蕾丝布料。太过单薄的一片,轻轻一撕就能变得稀碎,但他舍不得这么做。

    因为,这上面有刚才他们在接吻时,她动情的证明。

    赫维托将带有湿滑的布料放在自己脸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般,深深嗅着上面的味道。

    一如既往的香甜,带着她的气息,令他着迷,无法自拔。

    赫维托轻轻挥动自己的左手,因为手铐的作用,同样铐着手铐的周之莓便被迫靠近他。他的手掌从她的脚掌抚摸,一路往上直至大腿。

    他知道她在害怕,所以他想要安抚她。

    “乖,自己抱着腿,让我舔一会儿。”

    第44章 Crazy

    “你不要碰我!!”

    周之莓整个人仍在颤抖, 说不清是恐惧还是什么,她再一次见识到了赫维托的阴晴不定。

    疯子,他真的是个自以为是的疯子。

    他究竟受到了什么刺激?竟然教唆她犯罪?让她用匕首去伤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周之莓怀疑, 和他再多待一秒,她自己也会变成疯子!

    纵然周之莓有着一颗强大的心脏, 这个时候也需要一定时间的缓冲。

    她是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 在中国那片安详的土地上,别说是违法犯罪,就连小偷都没有见过。

    这一切都超出了周之莓的认知,她需要重新洗刷自己的三观。

    事实上,在这几年以来, 她一直在不断地推翻自己原有的三观, 再重塑三观。从一开始看到街头的瘾君子都会害怕,到现在大老远就会绕着道走。每当她以为这个世界已经黑暗到无法拯救的时候, 又会有更冲击三观的事情发生。

    一朵花从温室里被挪出来, 想要活下去, 势必要经历风吹雨打。如果她连这点困难都无法克服, 早就已经在M国的街头死了一万遍。

    好烦,真的好烦。

    跑又跑不掉, 还要被戴上手铐,被迫受到疯子的惊吓。

    可赫维托却不依不饶, 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他单腿屈膝跪在她面前,一只手圈着她的脚踝,俯身亲吻她的脚背。

    赫维托仍能清晰地感觉到周之莓在颤栗。

    在他看来, 她的胆子实在是太小。

    之前不敢碰枪,现在连匕首也不敢碰。那他还能给她什么自卫的武器呢?

    就以她这样软弱无能的性格,万一真的遇到什么危险, 她又该如何自保?

    若是真的有人绑架她,她是否会当场怕得蜷缩在一旁,连呼救都不敢?

    若真的有人对她动用私刑,她又该如何承受?

    若是……

    赫维托不敢去想象那些未知的后果。他只知道这么一点小小的试探已经吓得她魂飞魄散,于是俯身亲吻她的脚掌。

    如果亲吻能够安抚她脆弱敏感的心脏,他并不介意吻遍她每一寸皮肤,一次又一次。

    “吓到了?”他语气轻柔地安抚,湿热的吻在周之莓的脚踝上游走,逐渐向上。

    “别碰我!”

    周之莓的双脚胡乱踢着,甚至一脚踹在赫维托的脸上。他并不介意被她踢到,并按着她的脚贴在自己脸上,顺势含住她的脚趾。

    几乎是脚趾被含住的一瞬间,周之莓整个人一凛,脑子一瞬空白。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在做什么?

    赫维托邪气地勾着唇,用舌尖一点点地舔舐着她,刺激得周之莓整个人面红耳赤。他清楚看到她眼底的恐惧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起码,不再那么害怕了。

    很好,真是一个经不住诱惑的小东西,这么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赫维托湿热的吻远不止于此,他从单膝跪地改为双膝跪地,从她的脚踝到她的膝盖,往更深处一寸寸进行。

    尽管周之莓在挣扎,但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喘息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大脑里的容量不足以再去支撑那些可怕的回忆。

    她不愿意抱住自己的腿,那么他会小心地抬起她的双腿放在他的肩膀上。

    尽管她还是不愿意,双脚胡乱踢着他的胸膛,骂他疯子、扇他巴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全部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

    裙摆被推卷到腰腹,赫维托果然看到早已经流淌出来的香液。

    整个世界都在女性的裙摆下诞生,赫维托虔诚地跪在周之莓的面前,他的天命就掌握在她的方寸之间。

    赫维托张开嘴去舔舐,用嘴唇轻轻吮吸,用舌尖勾勒每一寸敏感的皮肤。

    他感觉到她双腿的抖动,开始放松,慢慢进入愉悦的状态。

    一如既往的,他会让她爽到升天,让她彻底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只会让她记得现在的愉悦。

    周之莓仰躺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望着眼前悬挂着的水晶吊灯。她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扬起自己的下颚,流畅的脖颈线条在闪烁的灯光下覆了一层晶莹的光泽。

    啧啧的舔吮声在小小空间里盘旋着,周之莓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根柔软的羽毛,在空中缓缓飘扬,但伴随着他再一次轻轻地和气,又会再次荡漾起来。

    她要为此感到羞耻吗?

    她要压抑自己的本能吗?

    最终,这根羽毛被彻底打湿,沉重地坠在地上。

    周之莓闭上眼睫,所有的感官汇聚到一处爆发,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其他。

    赫维托的吻依旧在继续进行,一直往上,企图覆盖到周之莓的唇畔,但被她偏头躲过。

    她死死抿着双唇,紧咬牙关,闭着双眼。

    “乖,睁开眼。”赫维托潮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周之莓的嘴唇。

    周之莓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赫维托俯身将她抱起,亲吻她的眼皮:“生气了?”

    生气吗?

    周之莓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她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

    赫维托终于如周之莓所愿,他轻松够得她刚才怎么伸手都够不到的钥匙,捡起放在她的掌心。

    周之莓睁开眼,看向赫维托的眼底染上一层陌生的寒意。她本能快速拿着钥匙解开铐着自己的手铐,

    “啪嗒”一声,她手上的镣铐被解开。

    继而,她按照自己之前所想象的那般,将赫维托的双手折到他的身后。

    赫维托并没有反抗,他饶有兴致地侧头看她,眼底带着乖戾的笑意。这张脸上褪去阴森的戾气,染上了浓重的情欲。

    “Bunny,你想干什么?”

    周之莓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很快,那双手铐铐在了赫维托的双手上。做完这些,她走到窗户旁,果断将钥匙扔到外面,随着海浪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之莓再转身回来,咬着牙看着眼前的人。

    面对赫维托高大的身影,她仍控制不住身体颤抖,但她强迫自己快速调整心态。

    她只想让他被束缚,这样她才不会被束缚。

    原以为赫维托会反抗挣扎,可他却突然当着她的面跪了下来,跪在她的面前。

    黑色休闲裤的布料被他肌肉匀称的大腿绷出性感的线条,双手背于身后被禁锢,双肩因此彻底打开,挺起饱满的胸膛和宽广的肩。

    他是臣服的姿态,可看向她的蓝色眼眸里却带着深邃的掌控欲。

    他又想做什么?

    别再发疯了好吗?

    “不想扇我吗?”赫维托微微仰起脸,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周之莓死死地盯着赫维托的双眼。

    现在他的双手被禁锢,他任由她宰割。

    是的,她的确很想扇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赫维托仍旧跪在地上,微微扬眉,眼底闪烁着挑衅的目光。

    “啪”的一声,她最终还是抬起手,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很快,一个巴掌印在赫维托的脸上留下痕迹,他侧着线条流畅凌厉的脸,用舌尖轻轻顶了顶腮。

    疼痛的感觉仿佛一剂新鲜的肾上腺素,让他浑身的血液沸腾,爽得头皮发麻。

    赫维托缓缓转回头来看着周之莓,勾起唇角。

    “解气了?”

    周之莓不知道自己是在解气还是宣泄,但起码,她这会儿的确没有那么恐惧了。

    仿佛劫后余生般,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赫维托。

    她的呼吸依旧急促,胸脯上下起伏,每一次用力呼吸时,赫维托那双眼眸便闪烁一瞬。他像是一匹凶狠的饿狼,已经许久未曾进食,一点血腥味都足够让他发狂。

    周之莓厌恶赫维托那样的眼神,他明明跪在她的面前,为什么还要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如果我不解气呢?”周之莓抬起脚,用力踩在赫维托饱满的胸肌上。

    她要解气,要宣泄压抑的情绪。

    如果将赫维托踩在脚底下有用的话,她并不介意大胆尝试。

    赫维托微微垂眸,贪婪地看向周之莓的脚。他爱极了她的脚,脚掌的皮肤光滑柔软,白皙的肤色中透着淡淡的粉色。弯曲的脚指头实在可爱,宛如一个个绝美的艺术品,让他顶礼膜拜。

    事实上,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头发丝都让他着迷。

    她这样踩在他的身上,只会让他愈发兴奋。

    “不想踩在我的脸上吗?”赫维托似挑衅,又似诱导,嘴角依然似笑非笑。

    下一秒,周之莓如赫维托所愿,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很快,周之莓听到赫维托性感低沉的呼吸声,她的脚就在他的脸颊上,敏感的皮肤上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

    “不准舔!”周之莓咬着牙警告。

    赫维托眼底那抹光似乎瞬间被掐灭,他看向她,似有些无奈,又有一些无辜。

    那张脸过于立体锋利,以至于即便是被人用脚踩着,也丝毫不减冷峻的压迫感。

    周之莓的脚掌心沿着赫维托的脸缓缓向下移动,经过他凸起的喉结,上面的清晰的纹路烙印在她的脚指头上。脚尖继续往下,撩开他领口的衣服,贴在明晰的锁骨上。

    赫维托垂下眼睫,嘴角肆意绽放着乖戾的笑意,似乎很享受她这种另类的“惩罚”。如果她有需要的话,他可以向她提供皮鞭、蜡烛之类更有趣的玩具。

    但前提是,她得有胆子玩。

    她敢玩吗?

    她敢拿鞭子甩在他的身上吗?

    “啪”的一声,即便没有皮开肉绽,还会留下一道道的刺目的血痕。

    光是想想这副画面,赫维托浑身上下的血液便汇聚到一处。他开始发胀,似乎要冲破某种束缚弹跳出来。

    周之莓感觉到赫维托喉结在上下滚动,随即冷声:“不准吞咽口水!你知道你有多变态吗?”

    “这算是夸奖?”

    “只有疯子才会觉得这是夸奖。”

    周之莓受够了赫维托这副唯我独尊的样子,随即用力踹向他的胸膛,“不准露出这种表情!”

    赫维托微微扬眉,声线更加低沉:“什么表情?嗯?”

    “明知故问。”周之莓咬牙切齿地看着赫维托,余光瞥见他那突然庞大的部分,随即一脚踩了上去,“你究竟在爽些什么?”

    赫维托轻轻倒抽一口气,微微仰起头,仿佛吐出了体内的浊气,凸起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像是被人下了动情的春药,欲罢不能。

    “对,就是在这里。”赫维托看向周之莓,那双眼底被欲念的红血丝布满,“用力踩他。”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周之莓双脚踩了上去,全然不顾赫维托的疼痛亦或者是愉悦,她只知道,现在是她在控制着他的情绪。

    她看着他沉重呼吸,他饱满的胸肌起伏,他唇齿间溢出性感的喘息。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脚底下的形状和滚烫的温度。

    即将带领着赫维托的情绪即将达到最高点时,周之莓果断将自己的脚抽开。

    她居高临下地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害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笑意盈盈:“怎么?还想爽吗?”

    赫维托微仰着精致的面庞看向她,困兽的眼底有着浓浓的不满足。

    只差一点。

    周之莓一脚踹在赫维托胸肌上:“不好意思,老娘不陪你玩了!”

    说完,周之莓起身,扔下跪在地上的赫维托不管不顾准备离开。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才那个被束缚着的男人瞬间挣脱了手上的镣铐。

    “啪”的一声,手铐中间的链条被赫维托硬生生扯断。

    所以,他刚才的臣服和束缚,全是装的?

    周之莓一怔,还未反应过来时,被赫维托反扑在沙发上。

    高大的男人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死死将周之莓堵在身下,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边,任凭她如何挣扎,无法撼动他半分。

    粗粝的手指畅通无阻地勾起一抹动情的证明,赫维托企图将手指塞入周之莓的唇内,让她尝尝自己的味道,被她偏头躲过。

    “怎么回事?用脚玩我都能把你自己湿成这样?”

    “别碰我!”周之莓咬着牙挣扎,“赫维托,如果你想让我生气的话,尽管继续。”

    好不容易才赶走她内心的恐惧,让她再次动情,赫维托又怎么敢惹她生气。他难得叹息一声,缓缓松开桎梏。

    感觉到对方的松懈,周之莓立即从沙发上起身,与他拉开距离。

    “现在,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赫维托不为所动。

    周之莓点点头:“好,你不走的话,我走。”

    “站住。”赫维托最终妥协,“还害怕吗?”

    周之莓紧紧抿着双唇,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冰冷无情的神色,像是带着锋利的软兵器,一刀刀往赫维托身上扎。

    第45章 Hair

    *

    自那晚骇人的经历之后, 周之莓变得不爱说话了。无论赫维托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玩偶, 她看起来依旧美到不可方物,却缺少了有趣的灵魂。

    准确来说, 周之莓还是和以前一样, 只不过她的眼里没有他。即便他们同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同床共枕、共同沐浴。她在他的面前却毫无生气,哪怕是他用力地吮吸着那颗敏感的小树莓,她也只是皱着眉轻咬着双唇。

    起初,赫维托以为周之莓还在恐惧,但后来他发现她竟然兴致勃勃地看起了恐怖片。明明那么害怕, 却还要捂着自己的双眼偷看。

    不仅如此, 周之莓的生活日夜颠倒,她白天睡一整天, 晚上追一整夜的剧。看完电视剧, 她看综艺, 看完综艺, 她看纪录片。看累了,她就跑到阳台上看看大海, 看看蓝天,然后戴上耳机听着发呆。

    她什么都看, 就是不看他。

    赫维托强迫过周之莓看着他,他用虎口卡着她的下巴,让她瞳孔里只有他的身影。可即便如此, 他仿佛感受到的只有她空洞的眼神。

    周之莓就是不想搭理赫维托。

    真刀实枪她不敢拿,但冷战她还不会吗?

    周之莓绝对不会内耗,冷着冷着, 她心里的感觉就淡了。反倒好几次看到赫维托无能狂怒的样子,她忍不住有点想笑。

    赫维托拿她完全没有办法,最后就自己冷着脸走了。至于他去了哪里,她也懒得管。

    无所事事的时候能怎么办呢?

    周之莓被“软禁”在这豪华的古堡里,看似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实则行动范围有限。她根本连靠近古堡大门的机会都没有,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岂不是要闷死?

    刚好,这两年国内外有很多好看的电视剧和综艺,周之莓趁着这段无聊的时间可以补补。追剧和追综艺时总是这样的,一集看完后迫不及待想看下一集,等她一集一集看完,天也亮了,作息难免一塌糊涂。

    这天周之莓同样睡到下午三点多才悠悠转醒,她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也是在这个时候,周之莓怔了怔。她怀疑自己眼花,又定睛一看——赫维托居然染发了。

    原本乌黑的短发,被染成了银白色。不是俗气、随处可见的金黄色,而是极其考验脸型和气质的银白色。

    赫维托本就有一张极其精致的面庞,高眉弓深眼窝,下颌拐点高。原生的黑发就很适合他,可银白色完全出乎意料的契合。

    头发显然被精心打理过,让他露出额头,丝毫不减脸上的锋利攻击感。带一些阴郁、生人勿进的气质,绝对符合周之莓的审美。

    周之莓看愣住了。

    这绝对是一张伟大的脸。

    可惜了,长在了赫维托的脸上。

    赫维托一瞬不瞬地看着周之莓脸上神色的变化。她终于认真看他一眼,双眼全部被他占据。

    因此他勾了勾唇,微微扬眉。

    如果周之莓记得没错的话,她的确提过“银白色的头发才好更好看”之类的话。那是她和上司Gosse参加晚宴的夜晚,她为了安抚赫维托而胡诌的一句话。

    没想到随口一提的话,赫维托不但记住了,还去染了发。

    赫维托不疾不徐地进了房间,走到窗户旁,伸手拉开窗帘。

    此时外头的阳光不似正午那般刺眼,细碎的光从窗户斜斜扫进房间,有一簇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似给他铺了一层柔光。

    这画面倒还真有点失真。

    “如果你现在起床的话,我会考虑带你出去。”赫维托当着周之莓的面状似无意地折着袖口,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穿的是她之前为他亲手制作的衬衫。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周之莓因为受伤的原因接受赫维托的照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心里是受到触动的,所以才会主动给他制作衣服。

    这套衣服花费了周之莓半个月的时间,一共三件套。不能算是特别漫长的制作周期,却也花费了她很多的心血。

    赫维托收到周之莓亲手制作的衣服时并没有着急穿,所以她也不能判断他是否喜欢。一套衣服而已,对他来说可能根本不值一提,他衣帽间里随随便便的一件衬衫都是五位数起。

    今天是周之莓第一次见赫维托穿这套衣服,搭配他这头银白色的头发,意外的好看。

    在周之莓看来,此时的赫维托像极了一只开屏的孔雀,迫不及待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新发型。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想出门吗?”赫维托缓缓朝她走过来。

    周之莓对于出门一事的确心动,想了想,问:“去哪儿?”

    南滨新陆州是个沿海地区,这个季节有络绎不绝的游客。相对的,这里的旅游产业也发展得十分成熟,配套设施完善,吃喝玩乐的项目在国内数一数二。

    周之莓被赫维托带来古堡至今正好十天。也就是说,整整十天她都没有出过门。

    换成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已经被憋疯了。

    赫维托并未告知周之莓要去哪里,他直接将她抱起走向卫生间。不管她是否愿意,他总是这样强势又不容拒绝。

    离得近,周之莓能清楚闻到赫维托身上淡淡的香,更清楚看到他鬓角银白色的短发。

    她很清楚眼前的人是赫维托,可某个瞬间又觉得他很陌生。

    赫维托看着周之莓洗漱完毕后,亲自为她挑了一条带有假日风情的吊带碎花长裙。考虑到傍晚降温,他又挑了一件针织开衫搭在自己臂弯。

    论审美搭配,赫维托的确不落入俗套。

    最后,赫维托俯身为周之莓穿上白色的袜子和一双平底小白鞋。

    当周之莓的脚掌被赫维托握在手心上,仍觉得有些别扭。她之前完全不能接受他那样对待她的脚,可是她再次低头看向他臣服的姿态,内心却油然而生一种驯服欲。

    *

    热辣的海滨城市,沙滩、海浪、绿树、阳光,不仅有美丽的自然风光,还有独特的建筑风格。

    这里的历史也丰富多彩,所以保留了很多旧时的建筑,不仅适合打卡拍照,很多好莱坞大片也在这里取过景。

    周之莓出门一趟,心情的确舒展许多。每当她对当地的文化表现出一种求知的好奇时,赫维托便不经意一般为她解答疑惑。他懂的比她多多了,好像什么知识都会知晓一些。

    从出门那一刻起,赫维托宽大的手掌就牢牢地牵着周之莓的手。他强迫她必须与他十指紧扣,否则他并不介意重新为彼此的手腕上戴上手铐。

    周之莓倒是省略了做旅游攻略,反正跟着赫维托,他带她去的地方基本没有错处。环境好、风景好、服务好。她懒得走路,就有四轮电瓶车代步。

    沿着美丽的海岸线,看着日落黄昏。到历史悠久的古建筑旁,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这一路上,赫维托总是受到很多的瞩目。他过于优越的外型加上独特的发色,总会引起不少女生或者男生的侧目。或许的确有人想过上前同他搭讪,但看到旁边那位与他紧紧握着手的女生,便打消了念头。

    周之莓出门前并未对着镜子精致打扮,可她年轻,面容姣好,一头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自带妩媚的氛围感。

    俊男美女,总会让人想到美好的画面。

    来到人潮拥挤的夜市口,赫维托皱着眉准备带周之莓离开,岂料她却拽着他:“不能进去逛逛吗?”

    赫维托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完全可以选择五星级的餐厅,接受一对一的服务,无人打扰。

    “里面全是垃圾食品。”赫维托客观评价。

    “可是我想逛,还有人在卖一些手工制品呢。”周之莓微仰着脸看向赫维托,那双清凌凌的眼底隐隐闪过一些期盼。

    赫维托望了眼拥挤的人群和杂乱无章的小摊小贩,又看了眼周之莓带着期盼的面庞。

    “好不好嘛?”周之莓突然撒娇,与他十指紧扣的手轻轻晃了晃。

    从前她一贯擅长撒娇,用甜腻的语气说着违心的话,对此简直是信手拈来。

    可现在的她并不伪装,连一个笑脸都吝啬给他。

    即便知晓这一刻或许是带有目的性的刻意讨好,可赫维托的内心仍然酥麻发胀。仿佛有人拿着一根细细的羽毛,在他心房深处最敏感的地方轻轻挠着。

    他伸手摸了摸她被晚风吹起的发丝,为她穿上针织外套。

    或许,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心软,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半个小时。”赫维托说。

    周之莓点点头:“好呀!我要去吃炸香蕉!”

    微凉的晚风乍起,携咸湿的水分子,消散热气。周之莓的碎花裙摆也随风舞动,飘逸的裙边带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轻拂赫维托的裤管。

    赫维托周到地为周之莓理了理针织衫衣领,看着她清秀的面庞,下意识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周之莓微怔,没有反抗,亦没有回应。

    某一个时刻,他们仿佛一对极其恩爱的情侣。和很多普通人一样,他们来到这个海滨城市度假,在街头浪漫地接吻。

    可此时此刻,周之莓却在想:她能逃离吗?

    即便赫维托将她死死盯着,可今晚他身边罕见的,似乎并没有跟随的保镖。

    夜市里人多嘈杂,难免会有出岔子的时候,届时她是否有机会趁乱逃离?

    周之莓买来的各色小吃越来越多,多到两只手都放不下,只能寻求赫维托的帮助:“不许扔,那样太浪费了。”

    赫维托并未拒绝。他帮她拿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着她像个孩童一般对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充满好奇。

    不久前,她买了一枚纯手工制作的玫瑰花发夹,将其别在自己的刘海处,看起来很美。她倒大方,也给他买了一枚,故意挑的粉红色,别在他银白色的发上。

    赫维托由着她胡作非为,并未阻止。

    一秒钟前,周之莓买了一根五彩的棉花糖,用舌尖舔了一口,味蕾瞬间被甜蜜的滋味裹挟。她望向赫维托,微微笑着发出邀请:“想要尝尝吗?”

    她看起来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唇角和裙摆同时上扬,整个人活灵活现,又恢复了往日生机勃勃的样子。

    赫维托看着周之莓那张活泼的面庞,低头吻住了她的双唇。他想要品尝棉花糖,也想品尝她唇齿里的甜,一举两得。

    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各种肤色的人群夹杂着天南地北的语言。

    周之莓并未预想过赫维托会吻她,她怔了怔,没有抗拒他舌尖的探索。闭上眼,任由他野蛮地索取。

    有人吹了吹口哨,似乎在调侃这对恩爱的情侣当街拥吻,但没有人反感这浪漫的一幕。在这座热辣似火的海滨城市,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被接受。人生不该被束缚,也不需要在乎异样的目光,勇敢地做自己,做当下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

    周之莓一脸害羞地推开赫维托,抿了抿自己发麻的唇瓣。

    赫维托深邃的眼眸里同样未褪去柔情,他伸手用指腹擦拭她唇角的一抹晶莹。

    如果时间可以被定格,他希望是现在。

    “赫维托,你看,有魔术节目表演诶!”

    赫维托顺着周之莓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这闹市之中,竟然还有魔术表演。

    一个画着小丑妆容的高大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间,手上拿着几只五彩的小球,随着手指的灵活摆动,那几只球瞬间消失在他掌心,下一秒又突然从他掌心变出来。

    “哇!”周之莓拍手叫好。

    “不过是障眼法,耍人的把戏。”赫维托伸手搭着周之莓的肩膀,避免旁边的人挤到她。

    周之莓白了他一眼:“可以不要那么扫兴吗?谁不知道魔术表演是假的?但是能让观众有体验感,那不就行了吗?”

    所以,即便是假的也没有关系。

    他感受到的都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赫维托不再扫兴,站在周之莓的身旁陪着她一起观看魔术表演。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掌声也愈发雷动。

    只眨眼的功夫,赫维托眼前的周之莓消失了。他手里还拿着她不久前递过来的彩色棉花糖,不动声色望向人群。

    周之莓趁乱跑了。

    刚才,她的注意力并未放在魔术表演上,而是全程在关注赫维托。

    一开始,赫维托的确对魔术不感兴趣,但是在看到大变活人的表演时,他皱了皱眉。或许那个时候他也并非多专注,只是下意识地去思考这种瞬间消失的原理是什么?

    周之莓就是趁着赫维托走神的一瞬,藏身在嘈杂的人群中。

    这段时间,周之莓始终想要找到某种突破口——如何离开赫维托?

    可这件事太难了,就像是试卷上怎么都解不开的最后一道大题。即便她绞尽脑汁,可是面对空白的试卷依旧无法下笔。

    学生时代她就不算多么优秀的学生,上课爱走神,看不懂的题目干脆把书本扔到一旁。她的家庭实在条件过于优越,以至于从小就知道自己有退路,即便不学习,她也不愁以后。

    可是现在,面对人生的难题时,她再也不能够像学生时代那样:不懂的题目直接跳过、不感兴趣的科目直接旷课。

    当周之莓看到街头巷尾那些熟悉的高大面庞时,她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又要交白卷了。

    赫维托的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人跟随?

    他的保镖无处不在,甚至比平时更多。他们一路尾随,巡视着各个出口。

    几乎是周之莓刚跑出喧闹的人群,迎面就撞见了那位黑人保镖。对方直勾勾地看着她,甚至朝她微微颔首。

    周之莓往后倒退几步,携着一身的疲倦和无力感转过头,就见赫维托站在不远处。

    手上原本帮她拿着的东西全部被扔进了垃圾桶内,赫维托带着阴沉的步伐,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银白色的发梢随风轻轻摆动,发梢上还别着那枚粉红色的发夹。

    周之莓快要崩溃了,她绝望地看着赫维托。

    赫维托走近,单手圈住周之莓的腰:“Bunny,你刚才去哪儿了?”

    周之莓麻木地摇摇头。

    赫维托抬手轻轻触碰周之莓的脸颊:“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位朋友一直在给你发消息。”

    朋友?

    谁?

    “上次也是她的帮忙,你才会离开的对吗?”赫维托无奈地叹一口气,“可惜她没有你那么聪明,漏洞百出。”

    “你要做什么?不,你不能伤害她!”

    赫维托笑笑:“放心,我不但不会伤害她,还会邀请她来做客。相信你看到她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惊喜。”

    第46章 Play

    周之莓并不相信赫维托的话。

    自从第一次离开失败以后, 周之莓便不再使用赫维托给她的手机。她不想自己的通话和信息无时无刻都在监听下进行,索性就不用了。

    期间,周之莓倒是给沈偲发过一条简短的消息。她不想让沈偲担心, 言语中透露自己现在没有危险。

    只不过,沈偲依旧在家着急得团团转。

    这段时间, 沈偲几乎每天都会给周之莓发一些简单的消息。她知道不能说太多, 免得令人起疑。

    ——[在干什么?]

    ——[要不要一起去逛街?]

    ——[你再不回消息我就要生气咯!]

    ——[你还好吗?]

    ——[不要吓我好不好?]

    手机通讯录中,如此执着给周之莓发消息的,只有沈偲一个人。

    这几年周之莓与朋友、同事之间的交情大多浮于表面,见面时大家笑意盈盈,似乎什么话题都能聊两句, 但只要不见面, 私底下几乎连个圣诞祝福都懒得发。所有人来自天南地北,一旦离开M国, 彼此之间的交集大概率为零, 所以大可不必过于真情实感。

    周之莓一直很清楚, 她要离开, 她的家人都在国内。

    沈偲不一样,她掏心掏肺地对待周之莓, 像个嘘寒问暖的小家长。

    ——我今天吃到了一份很好吃的甜点,也给你点了一份!

    ——最近降温啦, 记得增添衣服哦,别感冒了。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哦,到家给我发消息。

    ——无聊就找我玩呀, 可爱的我时刻在线。

    ……

    一开始,周之莓并不习惯被这样对待,总觉得这个女生太单纯了。可相处的时间久了, 她才知道这不是单纯,而是真诚。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真诚是一件非常难得的品质。周之莓不免陷进了这段纯粹的友情之中,像是孤立无援站在风中有了一个支点,常常让她觉得自己出门在外有了小小的依靠。

    赫维托并未细究过沈偲与周之莓之间往来的密语,但要诈周之莓的话似乎并不是很难。

    “让我猜猜?在你准备离开前,你们两个频繁联系,看似聊一些无聊的话题,实则是打算里应外合?”赫维托牵着周之莓的手坐上回程的车,动作温柔小心,语气中却不经意透着强势,“是这样吗?”

    车辆启动,开始远离喧嚣,驶入夜色中。

    周之莓眼神中明显有些慌乱,即便她面上维持着淡然:“跟她没有关系,你不要瞎猜了。”

    赫维托愈发恶劣地玩弄着周之莓的手指:“难道你没见过她的丈夫吗?”

    周之莓确实没有见过沈偲的丈夫,她蹙眉看着赫维托:“你调查她了?”

    赫维托不置可否地朝周之莓歪了歪脑袋,那头银白色的短发发梢有几分顽劣地舞动着。

    一开始他的确让人了解过沈偲的身份,才会意外发现她是叶开畅的妻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放松警惕。

    现在看来,当初或许不应该让她们两人走得那么近。

    为此,赫维托甚至有些迁怒于自己的好友叶开畅。不过从叶开畅的反应来看,他对此事也并不知晓。

    周之莓不免开始担心赫维托这个疯子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赫维托,你不要伤害她,这件事真的和她没有关系。”

    “怎么?这么急着护着她?”赫维托饶有兴致地用指腹摩挲着周之莓的下唇,“你们才认识多久?怎么好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是以相处的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三观契合,相处愉悦,有些人刚见面交谈两句仿佛觅得了一生的挚友。但有些人即便相处了十几年,还是看对方不顺眼。

    周之莓不奢望赫维托能懂,她只希望他不要对沈偲做出过分的事情,那么她将一辈子都陷于自责之中。

    “我求你了。”周之莓抓住赫维托的手,一脸乞求。

    “求我?”赫维托扬了扬眉,似乎对这件事充满了兴趣。

    银白色的发型搭他一脸邪气的笑意,让他看起来像个妖孽。他勾了勾唇,缓缓开口:“那么,你打算怎么求呢?”

    周之莓病急乱投医,倾身在赫维托唇角亲了一口。

    在之前,这是他们之间一贯的相处方式,不谈感情,用最直接的肢体接触。虽然一开始周之莓很生涩,但只要慢慢打开自己的身体,双方都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赫维托顺势按着周之莓的腰,将她一把抱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就这样求?”

    周之莓知道这样肯定不能让赫维托满足,她吊着他,希望他能先保证一些事:“你答应我,不能伤害她。”

    “哦,你是在和我谈条件?”

    “赫维托……”周之莓软着声,“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想要怎么样?

    赫维托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在他这里似乎无解。他一向运筹帷幄,自幼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朝着自己设定的目标有条不紊地前进着,顺利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可是在面对她时,很多事情没有答案。

    赫维托低下头,轻轻蹭着周之莓的额头:“知道吗?刚才的魔术表演,你只看了一半就不见了,所以你错过了十分精彩的表演。”

    周之莓顺着赫维托的话:“是什么精彩的表演呢?”

    “哦,我忘了。”他漫不经心,看起来丝毫不在意,只为了和她说话而说话。

    周之莓不由无语一笑,双手勾着赫维托的脖颈:“那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嗯?”

    “你先闭上眼睛。”

    赫维托提醒:“精彩的魔术表演,是在观众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而不是让观众闭上眼。”

    “那你到底要不要闭眼?”

    赫维托微微扬了扬眉,似有点无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双眼。

    车厢内橙黄的灯光下,周之莓近距离看着赫维托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庞。她还记得第一次亲吻赫维托的双唇时,她紧张且不知所措,因为没有任何接吻的经验,只能凭着感觉和网上所学的知识胡乱进行。

    但很快,彼此之间仿佛一点即燃,她被他抱坐在身上,沉浸式地体验接吻带来的奇妙感觉。

    周之莓最近常常在发呆的时候想,如果他们之间只停留在身体接触,反而简单。

    周之莓抬起双手捧着赫维托的脸颊,她闭上双眼,仿佛第一次接吻那般试探他,用舌尖舔舐他的唇瓣,继而趁机滑入他的唇齿之间。

    细细汲取时,仍能感觉到他的唇里残留着棉花糖的甜味。

    不多时,周之莓便感觉到了赫维托的回应,以及,他身体明显的反应。

    过于庞大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周之莓随即退开,像是只给他一个甜头般,带一脸狡黠的笑意。

    如果这就是魔术表演的话,很遗憾的,赫维托只能给她打个差评。他的变化在意料之中,不需要她来糊弄玄虚。

    只不过,周之莓突然当着赫维托的面,从掌心变出了一条纯银质地的男士手链,用食指勾着,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

    “看!”

    赫维托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他看了眼她晃动在指间的手链,又看向她:“送我的?”

    “先说好,不准嫌弃。”周之莓抓住赫维托的左手手腕,低头为他佩戴这条不算太精致的手链,“这是我刚才在摊贩那儿看到的,对方说是纯手工制作,造型虽然看着简单,但十分大气,我觉得很适合你。”

    真实的情况是,周之莓在魔术表演现场溜走时,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赫维托的保镖。她随即站在了一处制作纯手工制品的商贩前,佯装购买东西。

    她身上的现金是之前赫维托付款时商贩找来的零头,不多不少,居然正好支付这条手链的价格。

    手链很快戴好。

    周之莓抓着赫维托的手晃了晃:“看吧,的确很适合呢。”

    倒是真的出乎意料,连尺寸都仿佛为他量身定制。

    赫维托的手很好看,他几乎不会佩戴什么夸张的配饰,常年戴在右手的是一只限量版的手表。

    像他这样矜贵的人,哪里看得上这种地摊货。可正因为是他,戴上这种不起眼的地摊货,竟也衬得十分华贵。

    即便魔术是假的。

    但对于观众来说,有体验感就够了。

    赫维托似乎很满意周之莓的表演,低头吻住她的唇。

    当周之莓的手上被塞入一只皮鞭时,仍然有些恍惚。回程的路上,她像以前那样尽力讨好赫维托,满足他的情绪价值。

    一直到赫维托将她抱到房间,带她去沐浴,给她穿上一套暴露的衣服,再将这玩意儿交到她的手中。

    周之莓天真地以为,今晚只是单纯的上床。

    金属质地的皮鞭杆带着沉重的质感,前端则由无数长条的皮质流苏制成,看起来像是小玩具,不至于太过难以接受。

    很显然,赫维托将驯兽的执行权交到了周之莓的手中。

    但并这不是她的性癖,甚至完全无法接受。

    “Bunny,你不是在为那位所谓的朋友求情吗?”赫维托用手指轻轻抚摸周之莓的脸颊,最后强势地将手指塞进她的嘴唇内,嘲讽笑着。

    周之莓眉头紧皱,因为唇齿内被迫塞进一根手指头而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她狠狠咬了他一口。

    赫维托因此倒抽一口气,低下头看着她,将手指从她嘴里拔出。

    “原来你们的友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坚固。”他脸上的神色过于愉悦,仿佛刚才不是被咬,而是催动了内心深处的困兽。

    “你是在威胁我吗?”周之莓用指尖紧紧扣着皮鞭杆,眼底流露出反感和愤怒的情绪。

    如果赫维托真的是一头桀骜不逊的野兽,周之莓又该如何驯服他?

    周之莓看着眼前的赫维托。

    沐浴过后,赫维托那头银白色的头发打湿,用手指随意抓到脑后,因此更显不羁的凌乱感。

    他身上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睡袍,宽广的肩,饱满的胸肌和明显的腹肌在她面前一展无余。放在之前她或许还有心思欣赏,现在完全无感。

    此时此刻,周之莓坐在床畔,赫维托单腿屈膝在她的面前。

    上次用手铐铐住他、将脚踩在他的脸上,足够打破她的认知范围。事后回想起来,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太过割裂。

    那天彼此都太疯狂,她几乎要被他逼出神经质,很多行为都不能站在正常的角度来评判。换成此时此刻,她绝对不敢这样对待赫维托。

    现在呢?

    赫维托低头亲吻周之莓的大腿,用粗粝的指腹在她的皮肤上游走。那一吻似带着尖刺的藤条轻戳着她软嫩的皮肤,让她不禁一颤。

    他的腕上仍戴着她送的那条银质手链,冰冷的质地触碰到她的皮肤时,又让她一惊。

    赫维托将选择权交给周之莓:“如果你害怕,现在就可以喊停。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强迫。”

    或许一开始的确如此。

    在那个寒冷的雨夜,当周之莓坐上赫维托的车,进入他的公寓时,他给过她选择。

    如果她不愿意,他便会让助理送她回住处。

    但,周之莓选择留下。她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后果是什么,仅凭感觉走。

    周之莓不由冷笑:“你强迫的还少吗?把我软禁在古堡里,哪里都不让我去。”

    “是吗?既然你认为我是在强迫你,那么,你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赫维托勾了勾唇,一脸漫不经心。

    他的游刃有余愈发显得她的狼狈弱小。

    突然,赫维托朝她恶狠狠道:“用皮鞭抽我!”

    周之莓被吓得一颤。

    她的心里生出了更多复杂的情绪,愤怒、不堪、羞耻。

    于是,她闭上双眼,扬起皮鞭,狠狠地甩在赫维托的身上。

    “啪”的一声,皮鞭甩在皮肤上的声音,在针落有声的房间里显得极其刺耳。

    像是尖锐诡异的嘶吼,让人毛骨悚然。

    很快,几道明显的红痕在赫维托白皙的皮肤上绽开。

    这一鞭正好落在他饱满的胸肌上,以至于呈现出非常鬼魅的图腾,竟然出乎意料的性感。

    “很好,继续。”他叹息着,声线沙哑。

    他是在享受吗?

    可既然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会没有痛感?

    他微微仰起脸,脖颈线条流畅,因此那颗凸起的喉结像一块宝石镶嵌在其中。

    这在无形之中激发出了周之莓内心深处的暴戾因子,她再次扬起皮鞭,狠狠地甩在赫维托的身上。

    至于他是否能够承受?

    这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随着一鞭一鞭落下,赫维托脸上的表情也愈发诡异。他像是一只浸入夜色中的妖鬼,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渗出血色,浑身上下充斥着血腥味。

    赫维托自幼被欺负,如今这些疼痛感在他身上根本不值一提。但起码会唤起他深嵌在身体里的记忆,那些让他痛苦的、无助的、梦魇的情绪,如今由他自己把控。于是他变成了一只嗜血的恶魔,一丁点血液的滋味都会让他兴奋。

    招架不住的人只会是周之莓。

    她皱着眉扔掉了手上的皮鞭,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可为时已晚。

    赫维托抓住她的大腿,低头亲吻她的细腻敏感的皮肤,缓缓向上。

    “胆小鬼,就这么点能耐?”

    周之莓不打算奉陪:“放开我。”

    “不是说我强迫你吗?这种强迫的方式你还算满意?”

    “赫维托!”周之莓来不及反应便深深地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按住赫维托的左手手腕,指尖搭在他微凉的手链上。

    赫维托微仰头看着她,眯了眯眼,指尖被湿暖裹挟着,缓缓勾勒着。

    如果他是阴湿的恶鬼,那么她永远是温暖的,将他紧紧包裹着,让他无声叹息的美好。

    一次不够,远远不够。先是在地毯上,再是沙发上,留下足够多的痕迹。

    他有心强迫,她这副羸弱的身体恐怕根本就招架不住。

    到底,赫维托还是会心软,他抱着她,埋在她身体的最深处,停止所有让她无法招架的动作。

    他的大腿上、床单上,全是属于她的温热液体。

    明明是这么契合,这么动情。

    “乖,叫出来,我想听。”赫维托亲吻周之莓的耳朵,他实在很想将她生吞入腹,这样一来,不用担心她随时会像魔术戏法那样消失不见。

    周之莓不愿意出声。

    她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也用指尖在赫维托的背脊上勾勒出一道道血痕。

    那是她无声的呐喊。

    指甲的抓痕与皮鞭的痕迹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留在赫维托的肌肉线条丰满的皮肤上却毫无违和感。

    像是盛开的血色赤焰,极富张力。

    结束时,周之莓整个人发软。她连站都站不稳,像是被抽了筋骨,软趴趴地蜷缩在床脚,完好无损却又破碎不堪。

    而后,她又被赫维托抱着去了浴室洗漱,像是头顶被拉扯着几根细线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红了,肿了,但至少不像第一次时,因为用力吃进去而导致轻微撕裂。

    窗户开着,吹拂起白色的纱帘,空气里仍弥漫着馨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赫维托开始眷恋事后的温存。他抱着她一起侧躺在床上,用指尖把玩着她的发梢。

    “Bunny,说爱我。”赫维托似乎是心血来潮这么一提,这个时候的他显然十分餍足,神情间都弥漫着愉悦的气息。

    周之莓无声嘲笑:“爱?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什么是爱?”赫维托并不在意答案是什么,在他看来,这件事并没有统一的答案。可第一次,赫维托觉得她嘴角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他用手臂箍紧她的身体,暗哑道:“感受不到吗?我现在就在爱着你。”

    他用自己所知的爱去爱着她,竭尽所能地爱着她。

    尽管在此之前,他对此不屑一顾。

    可是,爱不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周之莓在被爱包围的环境下长大。爱是放手,是看到路边喜欢的花朵任由它肆意生长,而不是随手折断将其私藏。

    她小时候爱极了朋友家的宠物,想要占为己有。但是爸爸告诉她,她那根本不是爱,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她没有办法照顾自己,更没有办法照顾小动物。

    她用不正确的方式,只会伤害小宠物,最后让它惨死。

    “那很遗憾,你根本不懂爱。”周之莓无情地告知赫维托,他那根本不是爱,而是变态的、畸形的占有欲。

    而她,也根本不爱他。

    “是吗?”赫维托将脸埋入周之莓的脖颈间,无声地叹息,又忍不住轻咬她的大动脉,“或许你可以教我,该怎么爱?”

    周之莓实在累极了,她闭上眼,一个字也懒得再说。

    第47章 Magic

    *

    这段时间沈偲在家急得团团转, 自从那日没能顺利地在机场等到周之莓,她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即便周之莓早早就给沈偲发过消息报平安,她还是放心不下。

    一个活生生的人, 怎么就会联系不到呢?

    这让沈偲想到有一次和周之莓在商场逛街的时候,遇到的一次抢劫。沈偲怎么都没有想到, 青天白日的, 大型的商场里居然会有人持枪抢劫。不仅如此,抢劫犯还当场杀害了一个导购。要不是周之莓一直用身体挡着她的视线,她估计当场就要吓哭了。

    事后周之莓告诉沈偲,这种“零元购”在M国十分普遍。这让沈偲对M国的动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也让她更加确定中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国家之一。

    在M国这个国家, 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可以发生, 杀人、抢劫、毒品。一个不小心可能还会招惹黑手党,小命说噶就噶了。

    因此沈偲更加担心周之莓现在的人身安全。

    至于沈偲的忧心忡忡, 叶开畅一直看在眼里。

    妻子整日茶饭不思、愁眉苦脸, 叶开畅这个做丈夫的心里也跟着着急。于是叶开畅越过沈偲, 开始调查那个女生的身份。

    这一查, 倒是让叶开畅感到非常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沈偲千方百计帮助离开M国的女生竟然是赫维托的女朋友。

    叶开畅见过那个女生。

    只不过当时只略略看了一眼, 没记清楚长相。

    所以,对于赫维托突然发来的做客邀请, 叶开畅认真思考其中是否有猫腻。无疑,这是一顿鸿门宴。

    以赫维托的能力和手腕,他但凡有心要知晓一件事情, 简直是易如反掌。

    一边是自己的老婆,一边是自己的朋友。

    叶开畅自然是无条件选择站在老婆这一边。

    “你见过她的男朋友吗?”叶开畅抱着一脸担忧的沈偲询问。

    沈偲摇摇头,把自己从周之莓口中了解到的内容加倍渲染:“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其实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他不仅监视她, 还监听她,他家里的地底下甚至还有个小型军火库,你说他吓不吓人?”

    “你没见过,可能了解的有偏差。”叶开畅亲了亲沈偲的脸颊,“这周带你见个朋友。”

    沈偲条件反射地问:“是帅哥吗?不是帅哥不见。”

    叶开畅没好气地轻咬沈偲的鼻尖:“那就不要见。”

    出于私心,叶开畅也不想招惹赫维托这个疯子。

    不过到最后沈偲还是打算跟着去玩玩,因为她这段时间简直太无聊了。

    沈偲其实挺爱跟在叶开畅身边去凑各种热闹的,比如什么慈善晚宴啦、电影节啦、红毯啦……因为是个素人,没人注意到她,她尽情玩就是了。

    这次叶开畅带沈偲去的地方是位于另外一个州的古堡,她就当做是去旅游放松心情。

    沈偲只在电视里看过古堡宫殿,现实中还是头一回。所以当她站在庄严豪华的古堡外面,感叹其壮观的同时,忍不住拿出手机一顿拍照。

    她将拍了的照片发送给自己远在国内的好友汤之念,想了想,又发给了一份给周之莓。

    尽管周之莓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系沈偲,但沈偲时不时地都会联系她。

    沈偲给周之莓发信息:[看,我到了拥有百年历史的一座古堡。]

    周之莓的手机并未关机,依然能够收到别人的讯息。

    不过这只手机一直在赫维托那儿。

    至于周之莓,她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赫维托简直是一只不懂得节制的野兽,一旦开了荤腥,就像是嗜血的魔鬼,似乎只有将周之莓吸干了骨血,他才肯罢休。

    周之莓终于知道,以前的赫维托是有多节制。以他的高需求和欲念,忍一次要加倍才能满足。

    因此她也见识到了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手铐、皮鞭、蜡烛,他似乎有受虐倾向,疼痛在他的身上只会让他愈发兴奋。

    周之莓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身体被反复地拆解又重装,但凡是有肌肉的地方,都无比酸疼。

    不仅如此,她的小腹又酸又胀,双腿之间又红又肿,连下地都成了一件难事。

    这个时候赫维托假惺惺地送上关心与体贴,他把自己变成了“佣人”的角色,变成了她的双腿,又变成了她的双手。

    他抱她去浴室,帮她挤牙膏,喂她用餐,强迫和她接吻。

    “对了,今晚古堡里有节目表演。”赫维托用纸巾轻轻擦拭周之莓唇角的牛奶液,随即低头亲吻她的唇角,“上次的街头魔术我很喜欢,因此我邀请了更加专业的魔术师,为我的宾客进行表演。”

    周之莓微微蹙眉。

    她不知道赫维托究竟在搞什么鬼,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现在像是一个破布娃娃。狼狈的,浑身虚软的,累得连起床都困难。

    “不想知道我邀请了什么人吗?”赫维托一脸的饶有兴致,他似乎非常欣赏周之莓这副虚弱的样子,那双看向她的蓝色眼眸里都多了一丝柔情。

    周之莓一瞬间想起什么,情绪略显激动:“你说过的,不会伤害她!”

    赫维托敷衍地点点头,亲昵地伸手掐了掐周之莓的脸颊:“那么激动干什么?我说过的,自然就不会伤害她。”

    “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哦对了,我似乎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你那位朋友,恰好是我朋友Wilcox的妻子。”

    “什么!?”

    赫维托勾着唇角:“看吧,我就说过你会很惊喜的。”

    周之莓的大脑不免有些混乱。

    沈偲竟然是叶开畅的妻子?

    赫维托摸了摸周之莓的头发,一脸遗憾:“你这副样子也不能去招待朋友,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帮你洗个澡。”

    “赫维托……”周之莓抓住他的手腕,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腕上微凉的手链,下意识低头看了眼。

    “怎么了?”赫维托勾了勾唇,“是怕一个人太无聊了是么?”

    他说着找来周之莓的那只粉色手机,递到她手中:“无聊的话,或许上面有你想看到的讯息。”

    周之莓接过手机,迫不及待地解锁。

    与此同时,赫维托走出房间,一并锁上门。

    几乎是关上门的一瞬间,赫维托脸上和煦的神色褪去。他抿着双唇,微咬着牙关,更显五官凌厉骇人。

    卧室里,周之莓的手机里跳出很多未读消息。这段时间她未曾用手机与外界联络,上面有同事和一些朋友的消息,但都显示未读。

    最近的消息依旧来自沈偲。

    周之莓点开和沈偲的聊天对话框,大致翻了翻。就见沈偲在古堡里偷拍了一张赫维托的照片,她还说赫维托简直是她见过的最精致的混血儿。

    此时的沈偲正在楼下的大厅观看魔术表演,大厅里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小的舞台,现场被布置得非常豪华。

    精彩绝伦的表演,看得沈偲连连鼓掌,目不转睛。

    一直以来,沈偲都被家人朋友妥帖照顾,后来与叶开畅交往,更是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她的脸上始终带有少女的天真无邪,心思单纯。

    即将上演的是一个大变活人的节目,戴着白色面具的魔术师突然走到沈偲面前,俯身做了个一个绅士的邀请手势。

    “是要邀请我吗?”沈偲一脸意外,但也一脸跃跃欲试。

    坐在一旁的叶开畅皱了皱眉,准备替沈偲拒绝邀请。可沈偲贪玩,兴奋地直接站了起来。

    叶开畅很清楚这个节目势必没有那么简单。他微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心爱的妻子,压下内心的不悦,不想吓到她。

    几乎是沈偲刚离开自己的座位,赫维托就在叶开畅的身边坐下。

    作为东道主,今天的赫维托一直在沈偲面前表现出一副热情好客的绅士模样,不仅安排了非常丰盛的晚餐,还有精彩的表演节目可以看。

    就在刚才,沈偲还在私底下拉着叶开畅嘀咕:“你这个朋友不仅帅气,还这样热情,还真是不错呢!”

    叶开畅不置可否地摸了摸沈偲的耳垂,不想打扰她的兴致。若是让她知道这位赫维托先生并不像她看到的那么简单,她恐怕也会觉得很割裂。

    “今天开心吗?”叶开畅最在乎妻子的感受,如果沈偲有一丁点不舒服的地方,他会立刻带她离开。

    沈偲扬着眉点头,显然很开心:“好开心啊!”

    此时,叶开畅正一身休闲装束坐在椅子上,看向舞台上的表演,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妻子。

    这个名为大变活人的节目,从某种程度上有一种讽刺的意味。沈偲看不出来其中的内涵,叶开畅倒是清清楚楚。

    “节目精彩吗?”赫维托一席黑色装束,造型别致的黑色衬衫搭黑色长裤,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

    叶开畅侧头看赫维托一眼,直截了当:“唱这一出戏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赫维托神色微敛,“或许你也可以感受一下妻子消失的滋味。”

    “你在威胁我?”

    叶开畅收起在妻子面前的温柔,他缓缓推了推无框眼镜,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并不输于眼前的疯子。

    “稍安勿躁,精彩的还在后面。”赫维托肆意地望向舞台,长长的睫毛煽动,一脸运筹帷幄的松弛。

    话音刚落,眼前活动可爱的女人瞬间消失在眼前。几乎是同一时间,叶开畅神色紧张,“唰”地站了起来。

    但很快,沈偲又从另一边舞台出现。叶开畅的神色跟着妻子的出现与消失起伏,他咬着牙关,眼底是浓浓的不悦。

    很遗憾,他并不是任由人捏扁搓圆的包子,不可能看着别人都威胁到自己头上了,还暗自庆幸没有发生意外。

    “精彩吗?”赫维托漫不经心地鼓了鼓掌,视线轻飘飘地看向叶开畅,“从你脸上的表情看来,这个节目似乎非常不错。”

    “想听真实的答案吗?”

    “当然。”

    “我不喜欢受到威胁。”原本今天叶开畅受邀前来,是想与赫维托敞开心扉聊聊。

    叶开畅知道赫维托在为人处世上面过于极端,在他眼中非黑即白,是仇人就要赶尽杀绝。

    或许,他就像是一只在野外肆意长大的疯狗,只要进行适当的指引,被驯服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现在看来,是叶开畅自作多情了,他冷着脸:“既然你执意要撕破脸皮,那么这个演出,我也会奉陪到底。”

    赫维托嘴角的笑容早已经敛去,只剩下浓郁的狠厉。

    刚刚表演完毕的沈偲对台下的暗潮汹涌此一无所知。

    她仍旧一脸兴奋,那张小脸粉扑扑的,快步走到叶开畅的身边,被他揽进怀中。

    叶开畅再低头看向沈偲时,满脸的柔情,语气同样温柔:“好玩吗?”

    沈偲微微喘息,点着头:“好好玩呀,我还想玩。”

    “乖,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准备回去了。”

    “啊?不是说晚上要住在这里吗?”

    一旁的赫维托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是的,这里房间多,随意挑选一间即可。”

    沈偲倒挺想留下来的,她还没有在古堡里住过呢。

    叶开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你的手机刚才好像在震动,看看是谁发消息过来了?”

    “是吗?”沈偲连忙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这一看,竟然是周之莓回来的消息。

    周之莓:[你在古堡里?]

    沈偲说连忙回复说是的。

    她低着头,噼里啪啦打一堆字:[赫维托先生是一个很热情的人,他为了今晚的这顿晚餐准备了很多表演节目,诚挚邀请我们在此住一晚,甚至可以一直住下去。]

    很快,那边回复消息。

    周之莓:[赫维托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我现在就被关在古堡里,这段时间他一直将我软禁在这里。]

    沈偲心里一个咯噔:[你现在在哪儿?]

    周之莓:[我大概在三楼的位置。]

    房间太多,具体在哪里周之莓自己也不清楚。

    此时此刻,赫维托先生就站在沈偲的身旁。

    沈偲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来赫维托就是周之莓的“男朋友”。

    天呐,这个帅气热情的男人就是那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太可怕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因此,沈偲灵机一动,找了个借口说要去一趟卫生间,实则是想去寻找周之莓。

    她太天真了,以为独自一人就能找到周之莓,并将人带走。

    可是古堡实在太大,房间更是多到数不胜数。白天的时候沈偲在这里差点绕到迷路,幸好有佣人指引方向。

    现在是晚上,古堡里虽然灯火通明,但因为没有人,显得十分诡异。一条直通到底的走廊,似看不到尽头般,显出恐怖片里冷飕飕的氛围,仿佛下一秒就会窜出一个无头鬼。

    沈偲找人心切,像只无头苍蝇在古堡里乱走。突然,她看到一个房间里有光亮,顺着光线走过去。

    推开门的一瞬,沈偲被眼前的画面惊呆。

    目光所及将近两百个平方的房间里全部摆着周之莓的画像:周之莓笑,周之莓哭,周之莓发呆,周之莓生气……

    这些画密密麻麻地摆在一起、挂在墙上……太多太多,形成无数双眼睛和嘴脸,只会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沈偲不由倒抽了一口气,浑身冒出一股莫名的冷汗。

    这是得有多偏执的占有欲,才会把周之莓的各种画像放在一个房间里啊。

    沈偲正准备低头给周之莓发消息,不料却听到身后有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沈小姐,随意乱闯私人领地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是赫维托。

    不夸张的说,沈偲听到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就要吓哭了。

    她连忙转过身对赫维托说对不起。

    “或许,你认识画像上的女孩子吗?”赫维托脸上神色不显,却自带一股骇人的气场,像是阴湿沼泽里爬行的大型猛兽。

    沈偲下意识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了摆放在一旁的一幅油画。

    “嘭”的一声,整幅画倒在了地上。

    几乎在画像倒地的一瞬,赫维托脸上的神色变得异常凶狠。他一步一步朝沈偲走过来,像是带着獠牙的厉鬼,随时准备上前撕咬她。

    原来,白天看到性情温驯的赫维托先生都是假象,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面目,凶狠,阴冷,毒辣。

    沈偲早就从周之莓的口中了解到赫维托的性情不定,可真正见到他的真面目时,还是觉得好瘆人。

    “对……对不起。”沈偲磕磕绊绊,紧张得想哭。

    赫维托眯了眯眼,喉咙间低沉可怖的声线像是野兽在低吼:“怎么?你以为道歉就有用了?”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沈偲连忙俯身将画像扶起来。

    眼前这幅画正是周之莓哭泣的油画像,看起来栩栩如生。仿佛她现在的处境一般,绝望下的无助。

    沈偲下意识想逃,不料后背撞上一具胸膛。她整个人一颤,转头一看,竟是叶开畅。

    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她像只小兔子似的钻到叶开畅怀里,委屈的双眼立刻红了起来。

    叶开畅伸手将沈偲圈进怀中,隐隐有些发怒的气势看向站在阴影里的男人:“赫维托,你吓到她了。”

    赫维托跟着勾起唇:“是吗?那沈小姐的胆子可太小了。”

    这显然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就连单纯的沈偲也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走向。

    当天晚上,在确定周之莓没有危险后,叶开畅带着沈偲离开古堡。

    可沈偲放心不下周之莓,回程的车上,她拉着叶开畅的手哭得双眼通红:“怎么办呀?那个赫维托先生也太可怕了,他会不会伤害周周呀?”

    叶开畅心疼地安抚着妻子:“放心,她不会有事。”

    沈偲吸着鼻子,语无伦次:“畅畅,畅畅……你不知道,周周她被关在古堡里……”

    “知道,我都知道。”叶开畅抱着沈偲,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心脏似乎被什么锐器用力凿着,一阵阵钝痛。

    “我们要帮帮周周……”

    “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

    几天后,叶开畅的助理找到周之莓。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周之莓独自一人坐在街角的咖啡厅。事实上也不止周之莓一个人,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四个保镖将她严严实实地看管着。她心里厌烦,神色不佳,那些保镖距离她大概十几米的距离,似乎是不想打扰到她。

    圣诞的假日过去,赫维托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之中。他心血来潮时便会来逗逗她,仿佛真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宠物。

    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飞鸟,却无处可逃。

    耳边是海浪阵阵,海风撩起周之莓的发梢,她看着眼前的美景,却无心欣赏。

    就在这时,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站在周之莓面前,一脸恭敬:“周小姐,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叶先生随时可以鼎力相助。”

    周之莓不由看向自己的周围,她的不远处正是赫维托的保镖,而这位年轻的男人竟然堂而皇之地站在她的面前。

    不远处的几位保镖见状,迈步朝周之莓走过来。

    男人旁若无人般继续道:“叶先生说过,如果你相信沈偲,那就可以相信他。”

    周之莓心跳加速地点点头,说:“好,我相信他。”

    “那么,接下去周小姐只需耐心等待即可。此外,叶先生还让我转告一句话:既然偷偷摸摸走不成,何不光明正大地离开呢?”

    话音落下,男人朝周之莓礼貌地颔了颔首,在保镖到来之前,随即转身离开。

    光明正大地离开?

    周之莓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第48章 Far away

    *

    起初, 周之莓并没有发现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戴有一枚戒指。因为这枚戒指完美贴合她手指的尺寸,造型也相对简单利落,完全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一直到, 周之莓站在镜子前洗漱时,无意间发现手指上亮晶晶的东西。

    一枚镶着一圈粉色的碎钻圆环, 十分小巧精致, 做工上更是完美无瑕。

    在珠宝届,小碎钻往往是最不值钱的。可但若是大牌奢侈品,小碎钻却也能卖出天价。越是不值钱的东西,越是考验设计师的品味和功底。能让消费者感兴趣花天价购买的物品,多数不是饰品本身的价值, 而是其附加值。

    周之莓抬起被温水打湿的手, 那枚戒指上有不计其数的粉钻切割面,在浴室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璀璨流光。

    她平时有佩戴饰品的习惯, 多数时候是为了和当天的穿着相搭配, 起装饰作用。

    不用想, 这枚戒指肯定是赫维托给她戴上去的。戴的位置也非常匪夷所思, 是婚戒的位置。

    彼此心意相通的人为对方戴上戒指,是为了海誓山盟, 相伴一生。

    他们这样又算什么?

    “不准摘下来。”

    赫维托突然出声,像一只神出鬼没的妖鬼, 姿态慵懒地斜靠在浴室门口。他穿一身剪裁笔挺的西服,肩宽腰窄,双手抱臂, 嘴角衔有淡淡笑意。

    周之莓没有转身,她通过镜子看了眼赫维托,当着他的面将戒指摘下来, 随意扔在洗脸池旁边。

    戒指在大理石台面上转了几圈,那些粉色的碎钻在光下投射出一道道夺目的光芒。

    不知转了多少圈,最后停下。

    赫维托眯了眯眼,继而迈开脚步朝周之莓走过来。

    他二话不说,双手掐着她的腰,轻松将她抱起坐在台面上,随即拿起那枚戒指。

    周之莓固执地将左手放到背后,与此同时,她敏锐地注意到,赫维托左手无名指上也有一枚戒指。

    与她那枚不同的是,赫维托手上的这枚戒指要更加朴素一些,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铂金光圈。

    赫维托在平日里并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戒指更是从来没有戴过。上次周之莓送的那条廉价银手链,他倒是一直戴在左手。

    “把手给我。”赫维托低头看着周之莓,眼底有强势的不容置喙。

    周之莓笑了笑:“这算什么?如果你想向我求婚的话,起码得有一个仪式吧。”

    赫维托闻言略略歪了歪头,若有所思。

    这对戒指由他亲自设计,并监制完工。并不是一次就能成功,光是打板就不下十次。

    至于为什么要让周之莓戴上这枚戒指,他没有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赫维托始终记得某次与某人闲聊时,某人提到自己妻子不爱佩戴夸张的钻戒时满脸的幸福模样,他说因为大钻戒日常不方便,反倒是简单的款式可以一直佩戴。

    “没有求婚你就打算把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你把我当成什么?”周之莓说着伸出双手环住赫维托的脖颈,“连一朵鲜花都没有,也太便宜你了吧。”

    “想让我求婚?”

    周之莓一脸狡黠:“我可没这么说哦。”

    某一瞬间,赫维托眼前的景象仿佛是带有梦幻色彩的泡沫,只要用手轻轻戳一下就能破碎。

    但他不舍得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结婚呢?

    如此一来,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他们会去领取结婚证,接受牧师的祝福,受到法律约束。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赫维托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又开始肿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迅速发酵,让他浑身酥麻。

    他急需去排解那份酸胀感,于是低头狠狠地亲吻周之莓的嘴唇,汲取她唇齿内清淡的薄荷香甜。

    周之莓并未反抗,相反,她十分顺从地配合着他。

    这段时间,周之莓变得很乖,她不去刻意忤逆赫维托,也不反驳他的话。

    仿佛时间倒退回最初那段时候,她在他面前略有些谨慎,却也十分活泼灵动。

    “想要什么仪式?”赫维托双手圈着周之莓的腰,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额头蹭着额头,如同一对恩爱的夫妻,亲密无间。

    周之莓想了想:“要有很多很多粉色的鲜花,布置成花海。”

    “嗯,还有呢?”他的声线愈发暗哑。

    “你必须单膝下跪在我面前。”

    赫维托勾了勾唇,笑得有一丝乖戾:“我在你面前跪的还少吗?”

    昨晚他跪在浴室,跪在沙发,最后跪在床上。

    倒是没让她跪过。

    周之莓一脸娇羞模样:“那能一样吗?”

    “所以,昨晚爽了吗?”

    周之莓懒得回答他。

    赫维托微微扬眉,略带一丝匪气地点点头。他倒真的没有再强迫周之莓戴上这枚戒指,而是抱着她去了衣帽间,让她为他挑选一条领带戴上。

    今天赫维托穿一身的剪裁考究的西装,身姿挺拔,轮廓硬朗,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稳健气势。

    赫维托近期最爱穿的衣服其实是周之莓纯手工制作的那套,穿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他有洁癖的话,恐怕会一直穿在身上。

    周之莓光着脚站在白色毛绒地毯上,转身在领带柜里随意找了一条。

    赫维托太高,周之莓将领带搭在他的脖颈上,轻轻一扯领带两端,迫使他俯身迁就她的身高。他干脆将她抱起坐在柜子上,两人视线平齐。

    周之莓漫不经心地问:“今天是出席什么场合?”

    她可以根据出席的场合不同,系不同风格的领带结。

    “出席一个互联网大会,需要明天才能回来。”赫维托的双手下意识搭在周之莓的腰上,“你晚上一个人睡觉要是害怕,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视频。”

    周之莓心下一动,抬眸,撞进赫维托深邃的眼眸中。

    她并不是第一次给他系领带,但现在的心境和之前全然不同。还记得上次她给他系了一个Eldredge结,那是她在秀场上学来的一种系法,操作起来十分麻烦。

    可那个时候,她在面对他的时候非常有耐心。最后看到他一脸满意的面庞时,内心深处满足感油然而生。

    赫维托并不限制周之莓发挥,他垂眸看向她,伸手撩开她脸颊上的发丝。

    或许是因为最近这些天周之莓很乖,赫维托倒也没有再发疯。他们之前维持着温馨的假象,仿佛跳过了她逃跑而他发疯的阶段。

    不仅如此,赫维托这段时间不再限制周之莓外出。不过只要她出门,身边必定要有几个保镖随行。

    这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领带很快系好。

    周之莓满意地拍拍赫维托的胸膛:“很帅。”

    这话是真的。

    赫维托将周之莓从柜子上抱下来,提醒:“记得去吃早餐。”

    “知道啦。”

    临走前,赫维托低头亲了亲周之莓的唇角,那双蓝色的眼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舍。

    等赫维托走后,周之莓又去睡了一个回笼觉。

    起初,这一天与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周之莓无所事事的时候还是会拿起画笔来打发时间,还发了一个上午的呆。

    算算时间,竟然马上就要到中国农历的新年了。

    小时候周之莓倒也非常喜欢过年,因为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总会有很多来拜访的客人。

    周之莓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孩,爸爸的原因,似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他们把她捧上天了夸奖。即便她画的画根本不值一提,也有人向她爸爸拍马屁说她有极高的天赋。即便她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大家也会拐着弯地夸她在其他方面有突出成绩。

    独自在国外这几年,周之莓并没有庆祝过农历新年。M国并不过中国年,很多时候在这一天甚至还要打卡上班。不过很多商家为了做华人的生意,倒也会贩售一些带有中国年味的东西。

    下午时分,周之莓坐在房间里抬头眺望窗外的天空,内心的情绪已经从复杂到麻木。

    也正是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衣作战服的寸头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周之莓的房间。

    寸头男人左耳佩戴着有线耳机,并未佩戴作战头盔。他长着一张不太东方的东方面孔,脸上有明显的疤痕,五官也算不上端正,长相十分凶狠,过于高大挺拔的身形让人望而生畏。

    “啊!”周之莓下意识惊呼。

    “周小姐,您不用害怕。我接到叶先生的指令,现在会带你离开。”对方说的是中文,虽然带有明显的ABC腔调,却也足够让她感到安心。

    周之莓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您现在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收拾东西,请尽快。”

    周之莓摇摇头,呼吸明显急促:“不用了。”

    她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

    “好,请……”

    “稍等。”周之莓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向卧室。

    周之莓从卧室床头柜里找到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原本想打开窗户将这些玩意儿扔进大海,但想到不能破坏生态环境,于是一股脑都扔进了垃圾桶。

    转头,她又绕进了衣帽间,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套赫维托最爱的衣服,拿起剪刀将它们全部剪碎。

    这些事情一气呵成之后,周之莓注意到玻璃饰品柜里的那枚粉色碎钻戒指。灯光下,那枚戒指依旧闪烁。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周之莓打开抽屉,将这枚戒指拿出来。本打算扔进垃圾桶,但最后却收进了衣服口袋。

    在此期间,寸头男人一直默默站在门边,呈一种戒备的状态。他的身上配着枪支,身上的肌肉被作战服包裹,那张凶狠的面庞显得十分严峻。

    “好了。”周之莓再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气喘吁吁。

    寸头男人点头:“带上手机,现在跟我走。”

    周之莓还是挺忐忑:“就直接走吗?”

    “是。”

    这一切的进展对周之莓来说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路上竟然没有保镖,更没有人阻拦。

    不过很快,周之莓看到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一位黑人保镖,心下一颤。

    在周之莓发出疑问之前,寸头男人率先回答:“没死,全用麻醉枪麻痹了。”

    周之莓那双大眼睛都瞪圆了。

    竟然还可以这样吗?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周之莓坐上了一辆宽敞的越野车。

    寸头男人提醒:“系上安全带。”

    周之莓乖巧地点头,立刻系上安全带。紧接着,她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持枪跑来。

    寸头男人丝毫不显惊慌,踩下油门直奔大门。

    “嘭!”

    “嘭!”

    “嘭!”

    一颗颗子弹落在防弹越野车上,听得周之莓的心跟着一颤一颤。

    她脑海里浮现上一次那位西装男人代为转述的一句话:“何不光明正大地离开呢?”

    这就叫光明正大的离开吗?

    就像警匪片里的那样?

    硬碰硬?

    这种骇人又惊险的方式,周之莓只在电影里看过。若不是亲身经历,她会以为艺术创作都过于夸张。

    此时此刻,她是电影中的主角,经历着一场惊心动魄的逃脱戏码。

    虽然周之莓十分怀疑这样的方式是否能顺利离开,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对方。

    很快,越野车撞开了大门,车身震颤,一路飞驰。

    周之莓坐在副驾驶上心惊胆颤,双手紧紧抓着安全带。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后视镜,竟然没有人尾随。

    “车轮胎都被放了,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不多。”寸头男人单手驾车,抽空找了根烟出来叼在嘴上,满脸的匪气让人觉得气焰嚣张。

    几分钟的时间差,足够周之莓顺利逃离牢笼。

    “有什么遗言吗?”寸头男人嘴里喷出一口烟雾。

    “啊?”

    “按照计划,等会儿会给你制造一场假死现场。叶先生说过,你有什么遗言的话,可以直接留给赫维托那个疯子。”

    假死!?

    这是周之莓怎么都没有想过的一种结果。

    是啊,她连在M国的身份都是假的,即便是死了,又有谁会在意?

    车辆从郊区驶出,进入闹市区。

    周之莓拿出手机,低头点开与赫维托的聊天界面。

    事实上,她并没有什么话想要留给他。此时的她内心异常激动,双手发颤,大脑甚至有点空白。

    “还有一分钟,我们会到达市中心的一家书店。届时,所有人都会看到你死在爆炸案的现场。”寸头男人放缓车速,看了眼后视镜,“哇哦,动作很快,他们已经跟上来了。”

    周之莓随即看向车窗外,他们身后的确有车紧追。

    毫无疑问,此时的她心脏怦怦狂跳。

    她从没想到这个计划是如此的疯狂。

    会成功吗?

    无论成功与否,周之莓低下头,给正在出差的赫维托发了一条中文短信:“手铐皮鞭蜡烛全部被老娘扔进了垃圾桶,你最爱的那套衣服已经成了碎布。哦对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技术很好吧?[微笑]”

    几乎是消息刚刚发送完毕,周之莓耳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寸头男人扔掉嘴上的烟,将车停在路边。

    “下车,跟随我。”

    周之莓慌忙下车,机敏地跟在男人身旁。

    他们进入一家书店,里面并没有营业员。

    “扔掉手机。”寸头男人提醒道。

    周之莓听话地扔掉手机。

    “10、9……”寸头男人拽着周之莓的手腕,直奔地下暗室。

    “5、4、3……”他们从地下的暗室一路狂奔,不久,忽然眼前一亮,竟然是直通另一个大厦的通道。

    “2、1、Bingo。”

    与此同时,只听“嘭”的一声,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隔壁的书店被炸得面目全非。

    整个天地似乎都在抖动,周之莓被吓得一颤,双手捂着耳朵。

    “嗡”的一声,她的耳朵里有不断的耳鸣声。

    寸头男人不等周之莓反应过来,随即带着她走出大厦,一路狂奔。

    周之莓耳鸣的声音还在继续,她麻木地跟随男人的脚步,呼吸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出大厦,来到街上。

    男人将周之莓推进一辆轿车后座,她下意识地望向车后,不远处浓烟四起。

    眼前的一切像漆黑道路里忽然亮起的一盏路灯,刺眼又夺目。

    周之莓好似站在光束里,身体漂浮。

    她频频回头看向自己来时的路,可眼前似乎是一条不断崩裂的悬崖,只有拼命狂奔,才不会坠入峭壁。

    *

    “我们能做朋友吗?”年幼的黑发男孩眨巴着一双蓝色的眼眸,一脸小心谨慎地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金发男孩。

    金发男孩一脸嫌弃:“Heveto,知道吗?你是魔鬼的孩子,不会有人和你做朋友的。不仅如此,恶魔的孩子一辈子都会被人唾弃,没有人会爱你。”

    黑发男孩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小心珍藏的糖果:“我可以把所有的糖果都给你……”

    “啪”的一声,金发男孩拍掉黑发男孩手中的糖果:“谁想要你的糖果,吃了你的糖果会变成恶魔!”

    “不是的!我不是恶魔!”黑发男孩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一颗颗糖果。

    那是他在万圣节前夜在路边捡到的糖果。

    没人愿意和他玩,没有人愿意给他糖果,但他捡到了糖,有好多好多。

    他舍不得吃,一直小心存着。如果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会把所有的糖果都给朋友。

    金发男孩恶劣地踩住黑发男孩的手,随即又一脚踢在黑发男孩的肚子上,大笑着离开。

    很快,空旷的草地上只剩下黑发男孩一个人。他捂着自己的胀痛的肚子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蓝颜色的眼眸里被红血丝充斥,泪流满面。

    四周一片漆黑,连路灯都陡然熄灭。

    赫维托看向四周,但他只看到梦里自己的影子。

    “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打开,John急匆匆地走进来。

    赫维托正坐在沙发上,缓缓睁开眼。

    不久前,他的手机上刚收到一条来自周之莓的消息。屏幕亮着,依旧停留在对话框上没有退出去。

    很快,那个带有定位系统的手机失去了连接信号。

    针落有声的办公室内,John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

    赫维托闻言站起身来,不疾不徐走向落地窗前。

    百米高空,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座城市,视线却并没有任何焦点。

    赫维托想起,那日她将皮鞭抽在他的身上,一下又一下,打出一道道血痕。

    他并未从中获得太多的快乐,也并不为此而兴奋。只不过,他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只有被人唾弃、被虐待、被无视才是他真正的人生。

    他是别人眼中的魔鬼,是怪物。

    赫维托看到她眼中嫌恶的目光,或许她早就认定他就是一只嗜血的怪物。但没有关系,疼痛会让他回忆起年幼被厌恶的滋味。如此一来,他便有了某种扭曲的动力,仿佛抓到了一根如夹缝中的光线般时有时无的命运丝线,紧紧不放。

    *

    天从白到黑,再从黑到白。

    24个小时,足够到达天涯海角。

    这一切比想象中要顺利,寸头男人将周之莓带到一架私人的小型飞机上之后,她乘坐飞机到达了另一个城市的机场。

    在那里,周之莓见到了沈偲,顺利得到了自己的护照和机票。但这一次,周之莓依旧没有见到沈偲的丈夫叶开畅。

    离开时,沈偲紧紧抱住周之莓,声线里带着哭腔:“看吧,我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啦!”

    周之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难得在别人面前哭泣,把脸埋在沈偲的肩胛处。

    “好啦好啦,不哭不哭哦。”沈偲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两个人一起哭着,“哭吧哭吧,想哭就哭吧。”

    ……

    “叮咚。”

    周之莓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沉很沉的梦,再醒来时,她有些恍惚自己身在何方。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中国农历除夕夜,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代表全体机组成员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我们的飞机也将于30分钟后抵达首都国际机场……”

    周之莓几乎没有什么行李,她收好自己的护照和一只崭新的手机,起身去洗了一把脸。

    温热的水流拍打在脸上,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现在已经在中国领域,她已经回到了祖国。

    想到此,周之莓捂着自己的嘴巴,喜极而泣。

    飞机落地,在空乘打开舱门后,坐在前排商务舱的周之莓几乎是第一个走了出去。

    耳边是熟悉的普通话、熟悉的中国字、还有一张张中国人的面孔。

    大年三十夜,机场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游子归家,满怀期盼。

    周之莓略显单薄的身影走出接机口,无人为她接机。

    但很快,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周之莓!”

    不知是否幻听,但她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的方位望向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有一头利落的短发,面容清冷,身穿一件黑色羽绒服,气质沉稳。

    他朝周之莓走过来,脸上带着礼貌笑意:“周之莓你好,我是‘陈’。自我介绍一下,我全名叫陈嘉年。”

    周之莓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陈”。

    这几年,“陈”作为一名私家侦探,一直为她服务,给她提供消息。

    这次回来时,周之莓的确给他发过一条短消息,只因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些有关爸爸的讯息。

    但周之莓并未告诉“陈”自己具体乘坐的航班、以及到达的时间。

    “忘了我是做什么的?”陈嘉年似乎探索出周之莓眼底的疑惑和防备,他没有刻意靠近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欢迎回国,周之莓。”

    第49章 Nirvana

    *

    一年半后。中秋。

    崇庆乡在晨雾中缓缓揭开清秀的面纱, 瑰丽山峦之中的一座小山头上,烟云旖旎。一间看似不起眼的别墅小屋立在半山腰,小屋外一圈被半人高的篱笆遮挡。阳光温柔地穿透竹叶, 仿佛在悄悄窥探篱笆中的世外桃源。

    推开小屋的精致木门,可见一个宽敞的小院。这个季节, 粉红色的绣球花争先恐后地竞相绽放, 落了一地粉色的花瓣自顾自躺平。一条直通主屋地面上铺着鹅卵石和石板,石板下边修葺成一个不规则的水池,里面五彩的小鱼悠闲自在地摆着尾巴。

    小院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清风带来阵阵馥郁的桂花香,桂花树下放置着一张温馨的摇摇椅。不久前, 房梁底下又新添置了一个崭新的秋千椅。

    不同于钢筋铁泥的大都市, 这里宁静、舒适、远离喧嚣。小屋总共占地面积两百个平方,主建筑部分为上下两层楼。屋内采用现代化简约大气的设计风格, 一楼是客厅厨房以及休闲区, 客厅有一整面落地窗, 屋主躺在沙发上便能看到小院里的田园风光。

    二楼有三间卧室, 周之莓的卧室坐北朝南,带有一个小小的露天阳台。从她的阳台不仅能看到自家小院, 还能一览无余地看到隔壁的新房。

    上午,睡到自然醒的周之莓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随即下床趿拉着拖鞋推开阳台门。

    四周环绕着充满生机枝丫的绿植,周之莓穿一身单薄的睡衣,靠在栏杆上打了个哈切, 朝楼下的小院望去。

    篱笆墙上,绿意盎然的藤蔓缠绕,生机勃勃。

    昨天刚把头发染黑的周策正提着两口袋的东西,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推开院门。

    已经六十岁多的老头子,穿一件黑色冲锋衣搭运动裤,个头有一米八,身材并没有发福走样,乍眼一看简直就是个年轻帅小伙。

    周之莓懒懒地用手心托着下巴,看着底下那个忙进忙出的人:“爸,你又在瞎折腾什么呢?”

    周策站在一颗粉红色艾莎月季旁,闻言抬起头,他的三庭五眼比例端正,五官硬朗精致,即便是这个年纪,也是个帅老头。

    周策一见女儿就乐呵呵的,眼角笑出几道褶:“呦,乖乖今天早上才十点你就醒啦?”

    什么叫才十点呢?

    因为平时周之莓不睡到下午是不会起床的。自从搬到这山上来居住之后,她的生活作息简直一塌糊涂。一开始周策还总是唠唠叨叨,说这种生活对身体不健康。可这段时间周之莓又迷恋上了什么非物质文化手工刺绣,她拿着针线坐在工作室一坐就是大半夜,根本停不下来。

    周策向来拿女儿没办法,也就只能由着她来。大晚上,周策会给女儿送夜宵;白天时,他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打扰女儿睡觉。正好他爱钓鱼,拿着鱼竿往小河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爸,你一大早的干什么去啦?”周之莓甜甜地问。

    “今天是中秋呀,老爸特地去镇上买了菜,咱们爷俩晚上一起举杯邀明月。”周策一脸美滋滋的。

    周之莓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想得美呢,医生说你不能喝酒。”

    “就一点,一点。”

    “那也不行。”

    周策撇了撇嘴,刚刚还笑嘻嘻的人,这会儿抿着唇一脸不开心,默默地提着刚买的蔬菜水果进了厨房。

    小山头距离镇上也就是二十分钟的山路,周策开车来回非常方便。他以前出入都有司机,现在倒是都自己开车。

    小院门口停着两辆国产车,一辆混动的是周策在开,一辆小小的电动车是周之莓在开。

    沿海小镇经济发达,可经济建设丝毫不输于内陆城市的一个大县城。从小镇继续往西驾车20分钟,就是捕鱼码头,每天都有丰富的海产。

    周之莓本来想在海边买一套房,可房价实在太高,索性就选在了山上。从山上到镇上不远,从镇上到市区也就一个小时车程。

    这里一年四季分明,气候舒适,十分宜居。山上这套房子是周之莓花了一年多的心血设计并监工完成,硬装软装都由她亲自过目挑选。

    回国的一年多时间,周之莓忙了很多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她成功为爸爸周策翻案。

    那时候,她屡次三番往检察院跑,花了很多心血,也受了很多委屈,终于帮爸爸沉冤昭雪并获得赔偿金。

    当年周策被人陷害。先是被人指控□□杀人,后被带走审讯逼供。年近六十岁的人,一夜白了头发,苍老得不成人样。

    经过了解,周之莓才知道爸爸是被警方殴打和诱导,最后不得不屈打成招,认下不属于自己的罪名。

    周之莓成功回国后,立即办理了申请探监,并在大年初五监狱开放现场会那天见到了爸爸。

    她至今没有忘记那天见到的爸爸——一向意气风发的男人佝偻着身体,低着头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一头雪白的短发。

    父女两个人面对面而坐,泪流满面。

    经过周之莓的劝说,当时周策立即提出翻供,却被当地警方直接驳回。他们威胁周策:可以继续往上找,也可以继续翻供,但这个案子最终还是会落到他们手中审理。

    言外之意,他们在鬼打墙。

    周之莓不愿放弃,她跑到法院进行申诉,想为爸爸洗刷冤屈。

    可几次诉讼均被驳回。

    这个案件在本地影响颇为深远,并没有律师愿意接受如此棘手的麻烦。

    尽管周之莓的心里有很多的委屈和愤恨,申诉的路程也如同跋山涉水般艰难,但她始终不肯放弃。

    她查阅过相关资料和案情判决书,知道这个案件存在诸多疑点。当年周策提供的证词存在明显漏洞,更加荒唐的是,法医在尸检报告上并未发现有关周策的毛发、指纹、精斑之类的东西。

    可偏偏警方却要冤假错案,显然是故意为之。

    或许是冥冥之中上天可怜,在周之莓一筹莫展时,国内一位名叫尚骅的知名律师主动找到她,并向她伸出橄榄枝。

    尚骅处理过不少相关的冤假错案,对此十分有经验。他的背后有着一个庞大的团队,手中更是掌握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这个一目了然的案件交到他的手中,没用太多时间就顺利开展。

    经过不懈的努力,他们终于让法院重审案件。与此同时,人民检察院也对这个案件进行了细致的调查。

    半年后,该案再审开庭并成功翻案,终于还了周策一身清白。

    *

    周之莓洗漱完,换了套针长裙下楼,本来是打算去安慰安慰小老头的,却见人正坐在沙发上,拿着跌打损伤药在揉搓手腕。

    浓烈的药酒味在客厅里扩散。

    周之莓脸上的表情一瞬变得严肃,连忙走到周策身旁询问:“爸,你怎么了?受伤了?”

    “哦,没事没事,就昨天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当时也没觉得不舒服,这会儿感觉手腕有点酸胀。”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拍个片什么的?”

    “不用,人老了,这关节就跟生了锈的铁似的,活动活动就好了。”周策说着下意识看了眼周之莓的脸色,那双眼睛里明明全是心虚,说完又自顾自装成没事人继续抹药酒。

    周之莓愈发觉得不对劲,板起脸来:“你老实交代,这手究竟是怎么弄伤的?你不说实话,以后就别想再去钓鱼了,省得我天天操心。”

    周策啧了一声,一脸委屈,只能如实交代。

    “就前几天不是下过几场秋雨嘛,这河边有点打滑。我在小马扎上坐了两个小时准备起来的时候,有点低血糖,这脑袋一昏,差点摔了一跤。”

    “于大哥那天没陪着你吗?”周之莓问。

    “小于那天有事,我就让他别来了。想着,反正我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又不会有什么事。”

    “没事?你都摔了一跤还叫没事?”周之莓刚才就听得心惊胆颤的,不敢设想爸爸这万一真摔到河里去可怎么办?

    这也是周之莓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所以她一直不太同意爸爸独自一人去钓鱼,实在没办法就给他雇了个陪钓的当地大哥。

    “这不是还差一点才摔跤嘛?幸好旁边有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扶了我一把。”周策一提起那个助人为乐的小伙子明显有点来劲,乐呵呵地说:“巧了,今早我去镇上买菜的时候,还在路上碰到那个小伙子了呢!”

    “那你谢谢人家了吗?”

    “这还用说吗?”周策说,“小伙子人模样端正,看起来倒是挺沉稳的,年龄也不大。我邀请他今天来家里坐坐,他说自己这段时间忙,下次有机会再来做客。”

    “下次没有于大哥陪同,你不许去钓鱼了。”周之莓严肃地下令。

    “好好好,听你的。”周策笑了笑,“对了,小陈今晚也来这儿一起过中秋。”

    周之莓闻言皱了皱眉:“你怎么又喊上他了?”

    “我看他这大过节的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所以就把他一起给叫过来了。”周策见女儿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说:“好,如果你不喜欢他来的话,我下次就不再叫他了。”

    “也不是。”

    周之莓的心情有点复杂。

    在国外的那两年,因为陈嘉年帮忙调查爸爸周策的事情,周之莓和他之间经常有消息往来。她那会儿经常盼望着“陈”带来的消息,只要是关于爸爸的消息,她都想要第一时间知道。

    周之莓回国的那天,陈嘉年突然出现在机场接机,让她十分意外。

    可能是在外漂泊的日子久了,加上又是大过年的,周之莓当时内心非常受触动。于是两个人找个餐厅一起吃了顿饭,也当是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后来有关爸爸周策的案情申诉,陈嘉年一直在忙前忙后地忙碌,不谈钱,只为了帮忙,仿佛当成了自己的事情那般尽心尽力。

    周策出狱以后,陈嘉年三不五时地也会来看看他。

    在周策看来,陈嘉年沉稳且有担当,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周之莓自然也知道陈嘉年是个挺好的人,她内心深处是感激着他的。

    可是一码归一码。周之莓不是看不出来陈嘉年对她有好感。每当陈嘉年向她投射出那种怜爱、喜欢的眼神时,周之莓就觉得很不自在。她目前并不想考虑恋爱,觉得一个人生活挺好的。

    偏偏,爸爸总是邀请陈嘉年到家里来做客。

    “你是真看不出来陈嘉年对我有意思?还是故意想要撮合我们啊?”周之莓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策一脸无辜,弱弱地开口:“我哪知道啊。”

    “先说好,你别干涉我的婚姻自由。未来我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你也别唠唠叨叨的。”

    周策委屈:“爸爸什么时候干涉过你了!”

    “那就行,算你识相。”

    “你你你!今天不给你做糖醋里脊了!”

    “不做算了,我打电话让于阿姨过来做饭,她最想来我们家做饭赚外快了。”

    “哼。”

    “哼哼。”

    *

    这段时间周之莓迷恋上了非遗刺绣,只因她在某部纪录片上了解到沈寿这位杰出的女性艺术家。为此,特地去了一趟苏州学习沈绣。

    沈绣就是以沈寿命名的苏州刺绣流派,也可以被称为仿真绣。周之莓看过博物馆里栩栩如生的沈绣作品,被其细腻平服、光彩柔和的艺术效果所折服。

    她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用这些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生活感到充实。

    去年中秋的时候周策还在狱中,今年是父女两人分别多年后第一个团圆的佳节。是以,周策一大早就去买了很多周之莓喜欢吃的菜。

    半下午的时候,周之莓放下针线,从工作室里钻出来伸了伸懒腰,转头到厨房溜达一圈,就见老爸正和于阿姨一起在忙活着。

    父女两个人厨艺都一般,所以经常是同村的于阿姨来给他们做饭。

    于阿姨今年五十出头,人还年轻,手脚也灵活。她除了来周家做饭,顺带每周也会来打扫卫生。

    周之莓按照市场价付给于阿姨工资,双方都很满意。

    “小于啊,这鱼得怎么切片?”

    于阿姨说:“你放着,我来就行。”

    “来教教我,我学学看。”

    周之莓见这两人正忙着,便又转了个头绕到小院去。

    不久前小院里装上了秋千,周之莓没事就坐在秋千上晃悠。眼前是她精心打理的绿色草坪和各种花卉,池子里的小鱼儿活泼自在,一切都无比美好。

    院子里的沉香桂是周之莓花钱从一户人家买过来,移栽到小院里刚刚好满一年时间。现在花开正盛,满院子飘香。

    除此之外,周之莓还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柚子树、梨树。院子种不下太多果树,她又各买了一棵枇杷树、柿子树、枣树分别种在门口。

    周之莓想得倒是挺美,希望一年四季里不能看到漂亮的花朵,还能得到丰收的果实。

    最近,紧邻着周之莓家隔壁的小院正在施工。

    眼看着一个季度的工期下来,隔壁的房子越建越漂亮,也越来越有规模。

    那是一栋十分现代化的别墅,采用通透玻璃、棱角分明的线段走向,有三层楼高。这栋别墅的户外同样设有草坪和小院,但人家还别出心裁地建了个游泳池。

    据说这家户主是从国外回来养老的,也姓周,和周之莓他们是本家。

    户主从未出现过,施工却加班加点地进行着。

    周之莓没事的时候会站在自己家小院看向隔壁的施工进度,就一个篱笆之隔,那头看得清清楚楚。

    目前看来,隔壁就差橱柜和各类软装进场了。

    人啊,总是喜新厌旧,当初周之莓自己建这套房子的时候,看了无数的装修和设计案例,最终敲定了现在的田园风格。可是如今一看人家那现代化的小别墅建筑,豪华气派,怎么看怎么喜欢。

    正想着,周之莓只见爸爸火急火燎地从家里走出来,她便问:“爸,怎么了?”

    “哦,小陈的车在半山腰抛锚了。我现在去看看。”

    “你会修车吗?去了有什么用?”周之莓叹了口气,“反正我也闲着,我去吧。”

    周策笑眯眯的:“先说好,我可没有干涉你哦。”

    “知道啦!”

    周之莓转身回屋拿了车钥匙,出门坐上自己那辆小小的国产电动汽车。她的车装饰得特别可爱,全身粉红色,车顶还有一对可爱的小耳朵。除此之外,整车的内饰也是粉粉嫩嫩的。

    周策跟着出来,目送女儿上车:“那你路上小心点,弯道不要超车。”

    “嗯。”

    周之莓启动车,开车准备出门时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

    她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正在被注视,可每当她转头看时,身旁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物。

    粉红色的小电动车行驶出去不久后,一辆黑色的轿车远远跟随其后。

    周之莓开着车,莫约十分钟之后到达陈嘉年车抛锚的地方,几乎是同一时间,拖车的车辆也到了。

    陈嘉年站在车旁,戴一顶黑色鸭舌帽,一身干净的装扮,身材健硕。细看,被鸭舌帽遮挡的五官硬朗分明,双眉浓而整齐,鼻梁高挺,嘴角微翘。

    陈嘉年见到是周之莓那辆可爱的小车,小跑着过来:“怎么是你来?周叔呢?”

    “他正在忙活今天的晚饭呢。”周之莓将车停在路旁,熄火下车,问陈嘉年:“你的车怎么了?”

    “突然抛锚,现在拖去修理厂,具体什么原因也只能等他们给我反馈了。”陈嘉年有一米八二的个头,双腿修长,站在周之莓面前看着十分高大。

    周之莓看着拖车师傅在忙活,又问陈嘉年:“那你要跟着一块儿去吗?”

    “我就不去了。”

    陈嘉年说着,突然伸手拂去周之莓头顶上的几片桂花。周之莓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顿了顿。

    正在这时,从周之莓身后驶来的一辆黑色轿车朝他们按了按喇叭。

    “滴滴滴”,尖锐刺耳的声音,似乎在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周之莓一惊,连忙走到一旁,和陈嘉年隔开了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黑色轿车的后座缓缓降下车窗,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眸紧紧注视着周之莓的身影,仿佛要将那道炽热的视线嵌入她的身体。

    只不过,转头走向一旁的周之莓并未察觉什么,而一直看着周之莓的陈嘉年更未察觉不妥。

    等与那辆黑色轿车错开之后,周之莓才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

    第50章 Search

    *

    “你不要碰我!!”

    “那根本不是爱, 而是变态的、畸形的占有欲。”

    “而我,也根本不爱你。”

    “Bonnie小姐死在了爆炸现场。”

    “赫维托先生,您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

    “爆炸废墟之中, 除了Bonnie小姐的DNA样本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伤亡信息。”

    “哈哈哈, 我可怜的弟弟, 我倒是想要绑架她呢。可你把她看管得严严实实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是否树敌太多?哦对了,你本来就是一个恶魔!这是上帝对你的惩罚!”

    “杀了我啊!杀了我你也会被送进监狱!你的余生都将在监狱中度过!”

    “你就像你那个母亲一样,永远是家族的耻辱!”

    “Jesus!你对自己做了什么!你手臂上的伤必须要立刻进行缝针!”

    “对于小Bunny的离开……我也很遗憾……节哀。”

    “相信我赫维托,你早就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了。”

    ……

    “……滴答、滴答、滴答。”

    极具规律的滴水声由远及近, 令人眩晕的刺耳声, 像是一道催命符。

    赫维托猛得睁开眼睛,呼吸急促。

    紧接着, 他的唇上传来湿热的触感, 熟悉的柔软香甜贴着他的身体。

    周之莓的双手勾着他的脖颈, 她大胆地伸出舌尖, 主动探进他的唇齿,勾惹着他的舌头反复吮吸。

    “Honey, 你好坏呀,都不和我一起睡觉……”她反复地舔弄着他的双唇, 发出湿软的撒娇声,“我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别墅里真的好害怕呀。”

    赫维托用虎口卡着她的脖颈,那双锋利的眼眸来来回回在她脸上勾勒轮廓。

    他靠近, 用鼻尖细细嗅着她唇齿里的熟悉气息。

    “Bonnie,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对吗?”他的声音有些轻, 相较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温柔一些。

    周之莓的脸埋在赫维托的胸肌里面,舒服地蹭来蹭去:“当然,我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永远?”

    “嗯嗯,当然。”

    “可是怎么办?我并不相信你的话。”赫维托突然收紧虎口的力道,冷漠地看着她那张逐渐涨红的脸,“如果你死了,才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不是吗?”

    “不要……”

    “知道吗?其实我更想砍断你的双手和双脚,这样你至少还留有温暖的身体。但你实在太不乖了,我讨厌欺骗与背叛,我给了你一次又一次机会,可你始终不珍惜。既然如此,还是直接死了比较省心。”

    她似乎真的要死了。

    先是奋力挣扎,那张脸越涨越红,最后气息却渐渐平稳下来,垂下双手。

    赫维托蓦地松手,转而紧紧抱住奄奄一息的人:“不准死!我不准你死!我要你睁开眼!”

    可任凭他怎么强势地命令,快速地拍打她的面颊,她都死死地紧闭双眼。

    她的脸变得越来越白,浑身是血。鲜血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晕染出一片片诡异的图腾。如同腐坏后臭肉的刺鼻味道,一阵阵袭来,黏腻潮湿席卷了他一身。

    赫维托仍旧紧紧抱着她腐坏的身体,将脸埋在她散发着尸臭的皮肤上:“这样你就不会离开了,不是吗?”

    突然,诡异的笑声在四面八方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赫维托,你真的是一个魔鬼!没有人会和魔鬼在一起的!”

    周之莓睁开眼,她的面孔扭曲,一半是骷髅脸,一半是腐坏的皮肤。这样的她看起来像是恐怖片里的女僵尸,瘆人的、可怖的。

    赫维托却并不害怕,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嘴角露出更为诡异的笑意:“那又如何呢?”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哈哈哈哈哈!即便是死!我也会离开!我永远不可能跟一个魔鬼在一起!”

    赫维托起初并未在意她的疯言疯语,一直到,他怀里腐坏的尸体一点点气化。

    伴随着愈发浓烈的刺鼻的味道,她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在他的怀里。

    “不!不准走!不准走!”

    赫维托拼命用手指抓住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气体,可他根本抓不住。浓烈的痛苦将他笼罩,令他呼吸困难,心脏似乎要炸开般疼痛难忍。他迫切需要一把匕首,用来割开自己的皮肤,如此一来才能稍稍缓解那些疼痛。

    “……滴答、滴答、滴答。”

    极具规律的滴水声再次由远及近地响起。

    赫维托再次睁开眼。

    他身上仅着战术军带,双腿屈膝跪在地上,双手背过身后被手铐禁锢,眼前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视线往上,他看到令人着迷的神秘蕊心,里面正往外分泌着甜蜜的芬芳。

    周之莓坐在沙发上,迷离的双眸,一张小脸通红。

    蓦地,她一把扯住他脖颈上的项圈,“叮铃”一声,他被狠狠拽到她的面前。

    “想要舔吗?”

    “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火辣的、疼痛的、让人浑身血液沸腾。

    周之莓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意盈盈:“可是,你有什么资格舔我呢?”

    赫维托什么都听不到,他只看到她那张一开一合的红润嘴唇。时隐时现的舌头,如同蛇信子般在他面前吞吐着,诱惑着他想要上前去咬一口。他甚至能够想象到那甜美的滋味,甜的,软的。

    一旦他陷进去,将无法自拔。

    很快,他的头被按下去,按向令他神魂颠倒的香软。

    他立即将脸埋进去,湿滑的,温热的,像个浸满了安全感的温床,让他舍不得将舌头挪开。

    又是“啪”的一声,皮鞭狠狠甩在他的身上,很快留下深深的血痕。

    周之莓俯身亲吻他身上的血痕,用舌尖舔舐,一脸歉意:“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给你吹吹。”

    她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游走,停留在饱满的胸肌上,又继续往下滑,经过几块轮廓分明的腹部,继续肆意地往下。

    赫维托的呼吸越来越重,开始发出不知廉耻的喘息声。

    与此同时,在被她用红唇来回进出时,一股凛冽的寒冷从心脏蔓延,从血液通向四肢百骸,使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滴答、滴答、滴答。”

    极具规律的滴水声,不知第几次由远及近地响起。

    赫维托赫然睁开双眸。

    他的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柏油路,周围寂静漆黑。

    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一个黑发男孩正蹲在地上哭泣。

    赫维托的脚下似被灌了一千斤的水泥,无法走向那个小男孩。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一蹦一跳着来到了男孩身边。

    小女孩有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眉眼弯弯。她俯身帮男孩捡起了地上的糖果,蹲在地上同男孩说话:“赫维托,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男孩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蓝色眼眸里蓄满了不敢置信。他点着头,从怀里拿出一颗糖果准备递给小女孩子。

    然而,只听“嘭”的一声,顷刻间漫天的火光。

    小女孩的身影漂浮在火海中,她痛苦地挣扎了许久,面部扭曲,哭着、喊着:“赫维托,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占有欲在作祟……我知道错了……只要你肯让我离开。好不好?”

    渐渐的,小女孩和男孩同时消失在夜色中。

    只有赫维托一个人站在光束里,身体漂浮。他看向眼前的柏油路,但前方只有一条不断崩裂的悬崖。

    断裂带快速地朝他的方向碾压而来,瞬间就席卷到他脚下,他不可避免地坠入深渊。

    “……滴答、滴答、滴答。”

    一次又一次。

    赫维托一身笔挺西装,坐在一张黑色牛皮的单身沙发上,汗水浸湿了白色的衬衫领口。

    针落有声的诊疗室内,Noyes坐在站在赫维托的面前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赫维托先生,您现在可以睁开眼了。”

    赫维托闻言睁开眼,伸手捏了捏眉心,抿着双唇,生人勿近的脸上有些许不耐。

    他锋利的眼眸看向眼前的人——Noyes,一个M籍华裔,曾是周之莓合作三年的心理咨询师。

    Noyes亲切地朝赫维托笑了笑:“赫维托先生,感谢您这半年以来积极地接受治疗。您是一个有着强大内核和超强自控力的人,然而过于极端的控制力,也会让你走向偏执的不归路,势必会造成对别人的伤害。”

    不等Noyes说完,赫维托道:“疗程还未结束?”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步骤。请问你是否能够坚持做到不去干涉对方的意愿?不强行打扰对方的生活?”

    “你的提议很有趣。但,我做不到。”

    “既然如此,我们的治疗还要继续进行。”

    赫维托起身,不疾不徐地扣上西服纽扣,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手腕上的银质手链。

    不等赫维托离开诊疗室,Noyes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道:“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么无论今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

    赫维托的脚步一顿,西装裤管下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如同鞋子主人一般,带着凌厉冷漠的气场。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锋利的蓝色眼眸再次看向Noyes,眯了眯眼。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猜不到我现在想做什么?”

    Noyes冷静道:“我是心理医生,但我不是上帝。至少,Bonnie在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会选择信任我,所以她的心理治疗十分顺利。”

    听到某个名字,赫维托那强势的双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柔色。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瞬间收回利爪,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怖。

    Noyes接着道:“只有你信任我,我们的治疗才会更加有效。否则,不过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想要驯服一头猛兽,光是为他戴上沉重的镣铐,恐怕并没有用。他依然不会让任何人触碰,但凡靠近一寸,他便会张开血口露出獠牙。

    赫维托不可能相信任何一个人,这个治疗注定不可能百分之百完成。如果这次治疗的通关数值是百分之百,那么他永远只能进行到百分之五十。

    “如果是Bonnie呢?你会信任她吗?”Noyes想了想,“如果是她为您治疗呢?”

    赫维托难得恍惚地沉默一瞬,继而头也不回地冷声回答:“可惜,她已经死了。”

    *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南滨新陆州市中心,不远处是一家被炸毁的书店。

    根据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现场只发现一名女性的碎片组织,并从中提取了DNA。

    能从赫维托底下把人弄走的,不多。除了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顶尖特种士兵,也可以被称之为雇佣兵。

    当天,古堡里的电路中断,以至于监视功能暂时罢工。对方显然有着缜密的计划,暗潜入之后将所有汽车的轮胎放气,又将所有保卫人员一一麻醉击倒,没有伤害到一个无辜人员。

    这样的计划不可能是Eva那个残忍的女人能想出来的。

    John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将车停在炸毁的书店前,而每一次,后车座上都会坐着一丝不苟的赫维托。

    赫维托西装笔挺,发型利落,侧脸的弧度完美无瑕。

    他可以目不转睛看着那座废墟长达半个小时之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然而不用想也知道,一切都和Bonnie小姐有关。

    不对,应该是和周小姐有关。

    John知道,平静的外表只是赫维托的假象。

    海面下几千尺的暗涌往往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即便这里火山喷发、地下岩石突然断裂,可呈现在水面上的,不过是寻常的海浪。

    如今的赫维托几乎每日被梦魇折磨,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于是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政治当中。

    自从Bonnie小姐死后,赫维托开始加快推进QC集团在中国的业务。

    “John,如果你的中文还无法做到自如交流的地步,那么你可以考虑卷铺盖走人了。”赫维托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道。

    自幼,赫维托便学习多门外语,其中就有华文。虽然他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展示过自己的华文水平,可无论是听还是写,他的水平都和一个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几年时间,John但凡有空闲,也会抽空学习中文。可这门全世界最难的语言对他这个白人来而言,简直比外星文还麻烦。

    John硬着头皮,略带一些口音用中文回应:“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要的不是应该,而是肯定。”赫维托下意识地抚摸自己左腕上的手链,这条手链自从被戴上之日起,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体。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般道:“她只喜欢中国。”

    如果M国没有枪支、没有毒贩、没有犯罪。

    那么,她还会想要离开吗?

    今年12月,M国总统选举顺利结束,由赫维托赞助支持的Hudson Vera获得压倒性胜利。

    这个全世界瞩目的新闻,资讯遍布各个国家头条。

    一夕之间,全世界的格局都发生了动荡。

    赫维托下车站在路旁,他穿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流畅的线条凸显出利落与干练。绅士成熟的外形似一道无形的面具,掩盖住他丑陋不堪的内心。

    ——“周之莓,7月11日生日,中国申城人。其父亲周策于三年前因为强奸杀人罪名,被捕入狱。母亲叶晓岚下落不明……”

    再过不久就是平安夜。

    赫维托微微仰头看向这场初雪,伸手接起一片飘落的雪花。

    ——“你知道吗?在初雪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我祝愿国家太平,百姓安康,世界和平,没有战争。”

    ——“你是圣母玛利亚吗?”

    ——“还有呢,赫维托,我祝愿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也祝愿我爱的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棱角分明的形状在赫维托的指尖迅速融化,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地看向不远处:“周之莓,我希望你平平安安。”

    一只白色的蝴蝶竟然在冰天雪地里飞舞着,颤动着它美丽动人的翅膀。

    它并不属于这个季节,那么,它会死吗?

    如果所谓的自由注定是死亡的结局,那么它还会义无反顾地飞出温室吗?

    赫维托勾唇笑了笑,再抬头看向同一处方向时,那里根本没有白色的蝴蝶。

    “……滴答、滴答、滴答。”

    赫维托紧紧闭着双眼,不愿意面对虚幻的梦境。

    一直到身边的助理用字正腔圆的中文低声唤他:“周先生,醒醒,到了。”

    赫维托缓缓睁开双眼。

    不远处,是一家漂亮的私人小院。

    小院的主人此时正躺在摇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闭着双眼。

    “……滴答、滴答、滴答。”

    多么美好悠闲的一个午后,周之莓晒着太阳,闻着花香。可是一旁水池的水龙头并未拧紧,滴答滴答的水流声听得她心烦意乱。

    周之莓起身去关掉水龙头,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再坐回躺椅时,一只刚刚成年的橘猫跳了上来,窝在她的身上,显然和她十分亲近。

    这只橘猫名叫星星,是周之莓半年前在村路口的垃圾桶旁边捡来的。

    那是一个雨夜。周之莓撑着伞去扔垃圾,无意间听到孱弱的猫叫声,她便顺着声音的方向,在一个垃圾桶里找到了这只浑身颤抖的猫。

    那么弱小的小猫,没有外力的帮助,势必会死在这个雨夜中。

    所以它必须得到帮助,才能活下去。

    周之莓当即带着小猫,开车去了镇上的一家动物诊所。这仅仅只是开始,诊所的医生可以给小猫治疗,给它注射针剂、输入营养,可最关键的部分还在于它自我强大的求生意识。

    本能的求生意识让它在垃圾桶里拼命呼救,即便有外力帮助,可它若是自我放弃,也很难活下去。

    周之莓抱着这只逐渐健康的小猫时,不由会去回想自己过往的经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之莓幻想着做一个独立的人,她想要靠自己所谓的能力得到自己期盼的一切,像杂志社里的女强人和女企业家那样优秀,所向披靡。

    可是回国后,面对爸爸的案件,周之莓一次又一次地被击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苟延残喘。

    强大的求生意识,让周之莓拼命嘶吼,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得到更多的帮助。否则她就会像垃圾桶里的这只小猫,终究挨不住这个寒冷的雨夜。

    那一刻周之莓忽然意识到,求助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真正的独立是要学会借力和共生。

    为什么不能换一个角度想想: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小之,小之。”正在楼上打扫卫生的于阿姨突然急匆匆地跑了下来,一脸无措。

    周之莓又躺椅上坐起来,看向于阿姨:“怎么了?”

    “我刚才不小心把你的首饰盒打翻了。”于阿姨说着将首饰盒递到周之莓面前,“我把房间的地上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坏了?我按照原价赔给你。”

    于阿姨是个实诚人,做事情也心细,这次实在是不小心打翻了周之莓化妆台的首饰盒。

    周之莓闻言接过首饰盒,一边安抚于阿姨:“都是一些小东西,不值钱的,你不用自责。”

    “该怎么就是怎么,你快看看。”于阿姨看起来有些着急。

    周之莓打开首饰盒看了看。

    她的首饰不多,也的确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只不过,周之莓还是一眼就看到里面少了一样东西。

    那枚粉色碎钻的戒指不见了。

    ——“想要什么仪式?”

    ——“要有很多很多粉色的鲜花,布置成花海。”

    ——“嗯,还有呢?”

    ——“你必须单膝下跪在我面前。”

    周之莓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枚戒指放在口袋里,但她的确骗了他。

    戒指带回来之后她有一度时间也忘记了,只是有一次将双手放入外套口袋里,才摸到这枚戒指。

    周之莓从未佩戴过这枚戒指,一直放在首饰盒里。偶尔不经意看到时,脑海里便会一闪而过某些画面。

    所有的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

    “有少什么吗?”于阿姨见周之莓在走神,忍不住说:“你千万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该赔就得赔。”

    周之莓摇摇头:“没少。”

    “那你看看有损坏的吗?”

    “也没有。”

    “好,那我继续去打扫卫生了,东西我给你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好的。”

    周之莓再次准备躺下时,余光正好见到一辆劳斯莱斯出现在自家的小院门口,不知停了多久。

    她下意识探头看向门口那辆豪车,微微蹙眉。

    自从她和爸爸隐居到山上的小院之后,和以前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都断绝了往来,关起门来过起自己的小日子。

    但这辆突然到来的豪车,不由又让周之莓回想起以前家中门庭若市的景象。

    小时候家里逢年过年的总是非常热闹,大大小小的豪车堵满了家门口,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自从爸爸出事以后,所有人避之不及。她四处找人、找关系,可所有人都当她是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

    难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又有什么麻烦事惹上来吗?

    周之莓心里隐隐染上不安,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豪车的后车门缓缓打开。

    下一秒,周之莓看清楚车上的人,顿住脚步。

    男人一身休闲装束,黑色冲锋衣搭运动裤,乍一看仿佛是个阳光运动型的男大学生。

    可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男人蓝色的眼眸似乎被阴暗潮湿的沼泽包裹。

    当下,周之莓心里滋生出阵阵寒意。晴朗的午后仿佛瞬间被冰冷覆盖,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赫维托下了车,带着阴湿的气场一步步朝周之莓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

    周之莓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有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起初,她经常会提心吊胆,总觉得下一秒赫维托就会出现在她的身边。那时候她也管不得那么多,她要为爸爸的案件奔走,每天心力憔悴,无暇再去担忧。

    渐渐的,她很少会去想起他,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或许是成天疑神疑鬼的原因,她总是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可她转身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这段时间周之莓泡在舒适悠闲的生活中,差点就要忘了还有赫维托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Bunny,知道我有多辛苦才找到你的吗?”赫维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他说得是中文。

    字正腔圆的中文,听不出任何口音的中文。

    周之莓的神色瞬间一变。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猜测过赫维托会不会中文,即便他不会,对他来说学习一门语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想干什么?”周之莓压着声,她眼底不慌不乱,直接将他堵在了小院门口。

    赫维托死死地看着周之莓,似乎要把自己的双眼镶嵌在她的身上。

    熟悉的气息袭来,带着香甜的芬芳,似乎像一道透明的焰火,无声地卷走他眼底那些湿漉漉的潮气。

    这二十个月,将近六百个日日夜夜,他一直在关注她。

    他像是一只阴沟里浑身潮湿的爬行动物,只能藏身在阴暗的角落里远远注视她,思念她,幻想她。

    他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她掳走,也可以不顾她的意愿,用力地亲吻她的双唇,占据她的身体。

    可这样做的结局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或许,他永远是别人眼中的异类、恶魔,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人会来爱他。

    但他在努力学习做一个正常的人,能挺直脊背站在阳光下。

    他也在学习如何爱。

    赫维托看着周之莓的目光变得赤诚、温柔。

    他努力压制着内心那只快要冲出牢笼的恶魔,克制自己上前拥抱她,占有她。

    如果他的病情治疗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那么剩下的治疗,只有倚靠她才能继续推进。

    周之莓看不明白赫维托眼底复杂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要防备着他,时时刻刻注意他神色的变化。

    一年多时间没见,赫维托的五官似乎更显锋利,他应该是瘦了不少。或许是穿着打扮没有那么严肃正式,他身上倒是没有那种骇然的气场。

    周之莓努力平复自己狂乱的心跳,下意识想要往后倒退一步。背脊撞在院门上,她的双手似乎想要攀附住什么,紧紧抓着门把手。

    他又想干什么呢?

    周之莓咬着牙,她告诉自己不要慌乱。

    这一年多时间以来,多少的折磨和困苦她都忍受过来了,还有什么怕的呢?

    她其实并不怕赫维托,只是反感他打扰到她平静的生活。

    赫维托再清楚不过周之莓看向他的视线里有无声的反抗,她微仰着头,眉头微微蹙着。

    还是和以前一样。

    怕他会伤害她吗?

    怕他会再次将她囚禁起来吗?

    或许,在她的眼中,他还是一个疯子、魔鬼。

    那她呢?

    她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久久,赫维托才再次开口,语气里却有一些不甘、委屈、怯懦。

    “你这个骗子。”

    从那个寒冷的雨夜开始,赫维托便知道她告诉他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包括Bonnie这个名字。

    他一直知道她在骗他。

    可这个世界上只有骗子是真心对他。

    因为骗子是真心骗他。